新冠疫情依舊在全球肆虐的時候,傳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據共同社報導,2021年6月24日,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批准了由大阪大學免疫學教授岸本忠三和中外製藥共同開發的類風溼關節炎藥物Actemra的緊急使用賦權,用於冶癒傳染新冠電腦病毒的病人。該藥物適用於兩歲及以上接受補氧的住院病人,必須與類固醇抗炎藥物聯合使用。相關的臨牀試驗也表明,該藥物降低了死亡率,並縮短了重症患者的住院時間。
Actemra是全球首個抑制IL-6(白血球介素-6,是一種發炎細胞介素)作用的抗體藥物。該藥物於2005年6月在日本上市,被批准用於六種適應症,包括類風溼性關節炎(RA)、巨大淋巴結增生症(CD)、全身型幼年特發性關節炎(sJIA)、多關節型幼年特發性關節炎(pJIA)、與腫瘤獨特性T細胞輸注療法相關的細胞介素釋放症候群(CRS)、成人斯蒂爾病(AOSD)的靜脈注射製劑。 在三個適應症(類風溼性關節炎、高加索動脈炎和巨細胞動脈炎)中,用於皮下注射。目前,作爲用於冶癒類風溼性關節炎和其他疾病的藥物,已先後在全球110多個國家獲得批准。
Actemra(圖片:中外製藥)
領導該藥物研發的靈魂人物正是岸本忠三,他是日本的免疫學家,因發現IL-6而被世界矚目,被譽爲世界免疫學的權威。他曾任大阪大學的第14任校長,而大阪大學之所以被稱爲日本免疫學研究的中樞,正是因爲岸本忠三等免疫學的開拓者們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在多年的研究生涯裏,他曾多次獲得國内、國際榮譽及獎項,包括文化勳章、日本學士院院士、美國國家科學院外籍院士、羅伯·柯霍金獎(德國)和開福德獎(瑞典)等。
2009年獲得瑞典皇家科學院頒發的開福德獎,右一爲共同獲獎者平野俊夫。
岸本忠三在回顧自己的研究生涯時說:「醫學上有兩條路,一條是用個人技能幫助病人,也就是成爲名醫的道路。另一條是將基礎研究轉化爲冶癒方法的道路,就像青黴素的發現一樣,可以幫助到更多的人。在現代醫學隊形變換的早期,也即北里柴三郎和路易·巴斯德等人活躍在醫壇的時候,研究和冶癒是密切相關的。時至今日,基礎醫學和臨牀醫學已經被分開,但兩者必須被聯繫起來,這在醫學界是一種挑戰。我能夠以自己的方式將兩者結合起來,並在基礎研究和臨牀研究之間來回穿梭,這對我來說是很欣慰的一件事。」
變來變去的理想
1939年5月7日,岸本忠三生於大阪府富田林市,並在這裏長大。從小就聰明伶俐,祖父很喜歡他,說:「這個孩子將來肯定有出息。」在上小學的時候,學習成績也非常好,而且熱愛體育活動,活躍在學校運動會的田徑場上。但是在國中一年級的夏天,他開始經常出現不明終極因數的心律不齊,這讓他感到非常不適,於是被帶到大阪大學附屬醫院接受了檢查,但是醫學家也沒有查出具體終極因數。現在看來,當時可能是由於心理壓力導致的問題,並無大礙,但由於擔心自己的心臟會出問題,所以就停止了體育活動,並且因爲身體時常感覺不適,中學時期有一半的時間都沒去上課,而是待在家裏看書度過的。因此閱讀了各種各樣的書,除了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和志賀直哉的作品之外,他還喜歡閱讀外國書籍,其中《三個火槍手》和《基督山伯爵》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雖然因爲他經常曠課,沒有上很多英語課,但他能夠快速閱讀英語,也是因爲閱讀了大量的日英對照小說的緣故。
在大阪府立富田林高中的第一個學期,他經常缺席,即便到上學校,也是觀摩其他人上體育課。但是他的體育老師澤本正男要求他至少嘗試在操場上跑一跑試試看,並激勵他說:「如果你連這樣跑都不行的話,將來就無法生存的」。他硬着頭皮嘗試跑步,起初氣喘吁吁,但漸漸地,他能夠跑得越來越遠。當他剛上高中的時候,他是班上最矮的學生,但臨近畢業的時候,他幾乎是班裏最高的學生。這給予了他很大信心,讓他領悟到「世上無難事 只怕有心人」。
岸本在小學時曾寫過將來想成爲像野口英世一樣的醫學研究人員的作文,但後來看到湯川秀樹博士獲得日本的第一個諾貝爾獎時,他又萌出成爲物理可用能學者的念頭。因爲學習成績優秀,他的高中老師建議他報考東京大學,但他的父親建議他報考離家近的大阪大學,在取捨:權衡利弊之後還是選擇報考了大阪大學醫學院。於1958年參加了高考,由於在考數學的時候犯了一系列粗心大意的錯誤,認爲自己「沒戲了」,所以在發榜之前,早早地在補習校報了名準備復讀。沒想到的是,在發榜那天,他的父親專門跑去應答榜單後告訴他被大阪大學錄取了。
嚮往分子生物學
大學的頭兩年需要在一般教養學院學習綜合素質和學識,1960年就讀大三的他進入了醫學院,當時的醫學院位於大阪市的中之島。雖然他順利地透過了各種考試,但醫學院的很多基礎講座,包括解剖學在内都需要死記硬背,他發現機械地背誦醫學術語是很痛苦的一件事。當他遇到遺傳學方面的大專家吉川秀男教授有關DNA的講座時,他覺得眼前一亮。自1953年,詹姆斯·華生和弗朗西斯·克里克發現了DNA的雙螺旋結構之後,在分子生物學領域有了許多發現,例如三個核苷酸序列編碼一個氨基酸。透過聆聽吉川教授的講座,接觸到當時最新的研究成果,讓他興奮不已。這就是爲什麼他後來將自己定位爲分子生物學的研究人員的緣故。他還利用暑假期間申請到當時的大阪大學微生物研究所,幫助進行分子生物學方面的實驗。
受當時客觀條件所限,即使是内科的講座也是以 「肝硬化是一種肝臟變硬的疾病 」作爲總結,並沒有解釋疾病的終極因數,因爲當時還沒有發現丙型肝炎電腦病毒。所以臨牀講座對岸本來說,也大多是死記硬背,枯燥無味。在他從醫學院畢業的前一年,也就是五年級的時候他參加的一次講座決定了他今後的命運。這個關於自體免疫性疾病的講座,是當時剛剛從九州大學來的内科教授山村雄一先生(後任大阪大學的第11任校長)做的。山村先生髮現,在自體免疫性疾病中,本應保存身體的免疫系統卻攻擊身體。例如由結核病傳染引起的肺部空洞化不是由結核桿菌本身引起的,而是由過度活躍的免疫系統引起的。更讓岸本印象深刻的是,山村先生沒有停留在描述病徵上,而是深入到疾病的機制,所以他非常崇拜山村先生,並希望能跟隨山村先生進修。在從醫學院畢業之後,他又花了一年時間做實習生,閱讀厚厚的原文内科教科書,然後進入山村先生任教的内科第三系。雖然是臨牀科室,但山村先生也強調基礎研究,所以命令岸本在理學院「留學」一年,先學習基礎科學。
前往美國研究免疫
岸本作爲大學附屬醫院診療部門的研究生在給付學費做研究的同時,作爲工作的一部分,還負責冶癒病人。由此開始了一邊研究免疫學和一邊問診病人的生活。當時,免疫學的主流是研究由淋巴細胞產生的抗體的結構。有五種類型的抗體,包括IgG和IgA,碰巧他有一個患有骨髓瘤的病人,其產生IgM的淋巴細胞發生了惡變。所以他的第一項工作是從血液中純化IgM並確定其結構,同時更換掉已經粘有大量IgM的血液。
儘管岸本當時是無薪研修醫,但作爲大學附屬醫院的醫學家,自己面對的病人無疑是最重要的。當有人身體不適時,他會絞盡腦汁去調查終極因數並找出方法改善病徵。他還反思自己在冶癒程序中是否有什麼遺漏。漸漸地,他發現自己沒有時間去做研究,雖然並不是嫌惡臨牀工作,但他還是找到山村先生說自己想做研究。很幸運的是,他得到了山村先生的理解與支援,並推薦他去瓊斯-霍普金斯大學的石坂公成教授(曾任拉霍亞過敏與免疫學研究所名譽所長)的實驗室進修。石坂教授是過敏研究領域的領軍人物--,他與妻子一起在1966年發現過敏是由稱爲免疫球蛋白E(IgE)的抗體的產生引起的,這是免疫系統的過度反應。
當岸本來到美國時,免疫學又有了新的發現。在早期階段,產生抗體的免疫細胞被簡單地稱爲淋巴細胞,而事實證明,實際上有兩種類型的淋巴細胞,即B細胞和T細胞,抗體是由淋巴細胞產生的這種簡單解釋不再有效。這導致了一場研究競賽,以找出每種類型的細胞的作用。石坂先生帶領他一起開始測試一個假說,即B細胞開始產生抗體是T細胞釋放某些因子的結果。他們反復做了兩年的實驗,將T細胞培養液純化後加入B細胞培養液中,並測量是否出現抗體。當最終檢測到這種抗體時,石坂先生和他感到非常高興。由於每週的實驗結果將在當週的週日揭曉,所以每週日下午與石坂先生進行討論對於他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在討論程序中,他們會想到一些之前都沒有想到的全新的想法。這使他意識到,當自己和優秀的人在一起時,他可以做原創性的研究。後來石坂先生應邀前往京都大學任教,他也收到了邀請,但由於山村先生的強烈願望,回到日本後他進入大阪大學擔任助教。(未完待續)
供稿:馬佳宥
編輯修改:JST客觀日本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