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命館亞洲太平洋大學(APU)在接收留學生方面處於日本領先地位。全球各所大學都在圍繞優秀學生的招收展開競爭,而日本的教育政策卻非常封閉,筆者對此提出了質疑。對於留學生而言,在日本學習有哪些利弊呢?
APU的留學生們正在上課(圖片提供:APU)
2000年4月,APU在大分縣別府市建校,截至2018年11月,全校5829名學生中有2952名來自90個國家和地區的留學生,佔到學生總數的50.6%。其中96.8%的留學生是以取得學位爲前提的正式學生,而且九成以上是本科生,這在全世界都可謂絕無僅有。
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的統計顯示,全球留學市場規模約爲450萬人,全球各所大學都在競相爭奪優秀的學生。其中,新加坡的各所大學在世界排行榜上已經成爲了亞洲的領領頭羊。作爲一項國策,該國一直致力於提升大學的競爭力,比如2013年新加坡國立大學(NUS)就聯手全球頂尖大學之一的美國耶魯大學開設了Yale-NUS學院。APU也注意到了這種潮流,正在不斷努力爭取儘量多招收優秀留學生。
留學生政策需要實施從量到質的時代轉變
獨立行政法人「日本學生支援機構」2019年1月公佈的調查結果顯示,外國留學生總數爲29.898萬人,可以說已經基本完成了2009年由文部科學省主導制定的「30萬留學生計劃」。
但具體來看,過去七年間各類學校的留學生增長情況分別爲:大學本科(包含短期大學和高等專科)增長了23%(1.6445萬人),研究生院增長了26%(1.0543萬人),而日語學校增長了274%(6.5987萬人),專科增長了168%(4.2308萬人),日語學校和專科的統計資料增幅巨大。
另一方面,厚生勞動省2017年10月公佈的《外國人僱傭情況》顯示,日本共有約128萬名外國勞動者,其中23%是包括留學生在内的不具備相關資格的勞動者。留學生來日本的目的是學習,並不是成爲支撐日本嚴峻勞動力市場的資源。違背留學生赴日的初衷,利用其彌補勞動力缺口,這樣的政策是極爲短視的。
重要的是留學生的質量。APU的入學檢驗不要求任何日語基礎,採用和歐美大學幾乎相同的入學考試,讓優秀的學生可以同時報考全球的大學。去年,參加APU考試的越南和印尼等亞洲國家的高中生的英語平均分都很高,TOEFL達到了85~99分,IELTS達到了6.5~7分(相當於日本的英語能力測試一級水平),由於不分文理科,所以其他科目的成績母體也很好。拿到本國頂尖大學和歐美知名大學錄取通知書的考生也不在少數。大學之間圍繞優秀學生的跨國競爭已經達到了白熱化。
日本的大學似乎只專注於針對國内少子化問題進行改革,眼中已經看不到世界的大潮流了。在討論對日本到底是有利還是不利這個問題之前,應該清醒地認識到,如果不對歐美的「大學排名」採取因應措施,日本的大學就不會成爲各國有志留學者的選擇。
APU之所以不惜花費八年時間取得國際商學院協會(AACSB:Association to Advance Collegiate Schools of Business)的教育認證,也正是因爲抱有這樣一種危機感:如果不能向全世界保證學位的含金量,那就無法成爲全球學子嚮往的大學。儘管取得認證花費了八年時間,但全體教職員工都深刻體會到了自覺按照國際標準實施教育規畫和管理的必要性。春季入學、用日語教學、各大學單獨考試——如果不改變日本的大學所特有的這些入學制度,那麼也許能夠吸引對日本有好感的學生的興趣,但那些視野覆蓋全球大學的學生恐怕會不屑一顧。
在就業和職業規畫方面,留學日本是「重大機會」
前面提到,一些拿到全球著名大學錄取通知書的學生最後選擇了APU,終極因數何在?教育水平和學位的含金量自不待言,還有一個重要終極因數或許是畢業生的職業生涯有保證吧。在印尼面試過的一個學生說,自己有四個親戚都是APU畢業的,其中三人分別供職於日本的大銀行、一流製造企業和新加坡的金融機構,還有一個在英國讀研究生。現在,日本是世界上外國留學生最容易拿到工作簽證的國家之一。通常來說,歐美和澳大利亞等熱門移民國家向留學生髮放工作簽證的條件相當嚴格,而且要想被大企業錄用爲正式員工,起碼也要獲得碩士學位。
而在日本,本科畢業生也有很多企業需要,把留學簽證轉爲工作簽證也很容易。每年都會有近300家企業的招聘負責人來到APU,讓人感受到日本企業僱傭留學生的強烈意願。在日本讀完本科,進入擁有特殊企業文化的日本企業工作——這種不同於歐美留學群體的獨特體驗和職業經歷,在報考世界著名的MBA等專業的研究生院時,也會成爲一個「賣點」。如今,日本企業已經遍及世界各地,在日本以外的其他國家,對日語和日本文化的理解也已經成爲提升求職競爭力(employ ability)的一種業務工具。如果綜合考慮大學時期的學習收穫和之後的職業隊形變換,那麼,日本對留學生而言或許是一個充滿機遇的國家。
讓日本的職場具備國際化的多樣性
不過,日本企業也有需要改善的地方。它們依然根深蒂固地認爲,「優秀的留學生」=「日語水平高的學生」。對於隨時可以跨國流動的全球化人才來說,事實上的標準語言是英語,日語能力只是提高自身市場價值的一種附加價值。
此外,日本社會存在程度極高的意會知識和起伏同步壓力。錄用外國員工的日本僱傭方需要端正態度,去關注不同的文化,學習如何與外國員工一同創造成果。爲量產和大量消費的時代量身打造的春季統一應屆招聘、不那麼重視大學學習成績的錄用標準、以終身僱傭爲前提的職業規畫恐怕都不利於招聘優秀的外籍員工,也會影響他們長久紮根。這就要求日本企業既要堅守組織和企業文化的核心要素,也要在組織和管理方面尊重外籍員工的多樣性,不要期待其過度「日本人化」。
瑞士洛桑國際管理學院(IMD)是一所以發佈世界競爭力排名而聞名的著名商學院,在其發佈的《2017年世界人才報告》中,有一個「對外國高端人才的吸引力」的單項排名,日本在63個國家中名列第51位,在亞洲國家中倒數第一,終極因數或許在於外國員工難以適應日本的工作環境。APU的畢業生一方面身份鑑定日本企業具有極大的潛力,另一方面似乎也感覺到了日本企業的不足之處,比如對全球市場的態度過於謹慎、對時代變化的因應遲緩,等等。
在生活方面具有吸引力的宜居國家
與歐美和新加坡相比,腦力勞動者在日本的收入絕對不算高,那麼他們爲什麼要留在這裏呢?留學前他們可能打算在日本掌握專業知識後就回國,但在日本生活一段時間後,最終卻選擇留在日本。也有許多APU的畢業生在東京工作,其中組建家庭的人也越來越多。據他們說,與母國和其他國家相比,日本的生活環境很有吸引力。除了低廉的生活成本、良好的社會治安以及衛生和基礎設施等高質量的社會階層外,規範意識和人際信賴關係也得到了他們的高度評價。雖然存在些許的疏離感和社會制度上的差異感,但在育兒和社會福利等方面,幾乎聽不到他們的不滿意見。其中許多人甚至很感謝日本企業將自己這樣的外國人視作「即時戰鬥力」而寄予厚望。
我們完全可以理解,對於少子化和勞動力短缺問題不斷加劇的日本而言,期待留學生們留在日本施展才華是非常迫切的課題。同時,或許應該由產官學三方面聯手推進相關環境建設,以便吸引全球高端人才作爲「生活者」紮根日本。然而,對於那些具有廣闊視野,在全球範圍挑選留學目的地的優秀學生來說,未來充滿了更加多樣的可能性。筆者認爲,教育機構的使命是幫助學生們掌握足夠的能力,讓他們能夠憑藉自身的實力,在世界上最適合自己的地方、開拓最適合自己的未來之路。我們當然非常歡迎他們留在日本,但更重要的是,在全球化的進程中,在日本學有所成的學子們走向世界,成爲連接各國與日本的橋樑,恐怕這才是對日本而言最大的財富。
作者 伊藤健志
本文轉載自日本網
伊藤健志ITŌ Kenji簡介:
立命館亞洲太平洋大學(APU)東京事務所所長。生於1966年。1989年畢業於西南學院大學。曾供職於一家普通企業,2002年4月進入APU。歷任交換留學事務主管、入學處處長,2017年5月起任現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