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在美國上架的一本新書《The Age of Surveillance Capitalism》(監督資本主義),是哈佛商學院第一位女性終身教授Shoshana Zuboff最近幾年研究成果的集大成。這本500頁的鉅著,將我們現在正進入的時代定義爲「監督資本主義」社會。隨着大資料與物聯網(IoT)以及新一代行動通信(5G)的興起與普及,數位經濟與共用經濟已具雛形,傳統的資本主義正經歷猛烈的突變。一種以監督爲基礎的經濟秩序和社會邏輯正在形成,將對人類的生存產生非常深遠而嚴峻的影響。
在監督資本主義社會,以谷歌爲代表的對數據壟斷的大麥克企業將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能預測並控制我們的行為。一個有代表性的應用事例便是「谷歌城市」,他們從人們認爲是廢棄物的丟棄資料中推測出你在想什麼,轉而把你在想什麼賣給能迎合你潛在需求的商家,把你的行為概念化,變成商品,進一步去監督你的行為,影響你的行為。這一切都發生在不知不覺之中,你在想的變成他讓你想的,你的所思成爲他讓你所思,我們都變成了資料的奴隸。
曾幾何時,我們爲「智慧家居」、「智慧電網」、「智慧城市」歡呼雀躍,爲我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便捷而欣慰不已。然而,當我們身處這樣的「智慧家居」時,我們的一舉一動,包括內心的心思都被大麥克們監督得一清二楚,隱私無處可隱,家也不再是家。
無家可歸時,我想到的是汽車。在一輛自己中意的露營車裏聽聽音樂兜兜風,不是一樣可以在工作之餘舒緩緊張的心情,調養疲勞的身體嗎?日本最大的車企是豐田汽車。「有路就有豐田車」的豐田公司以優質產品和細緻的售後服務著稱。
讓我們看看豐田在做什麼。
作爲一家著名的優秀車企,豐田很早就意識到汽車是「行程的通訊體」。早就開始開發通訊功能,解決車與人的聯繫,車與車的聯繫,車與路的聯繫,車與社會的聯繫等一系列車企所面對的課題。爲此,豐田作了一系列的戰略佈局,圍繞「連接(Connect)」做足了功課:
2000年成立了車載媒體服務公司;
2001年開設了豐田IT開發中心;
2002年將資料通訊模組(DCM)實用化;
2005年在凌志車上標準配置了DCM;
2008年將標配了DCM的凌志車銷售於北美和中國;
2011年構築了豐田智慧中心;
2014年將會話型導航「T-Connect」商用化;
2015年將DCM對應於智慧運送的車載機(ITS Connect);
2016年改編了Connected Company;成立了Toyota Connected Inc。
顯而易見,豐田的這個DCM是其收集車載資料的核心部件。
2016年豐田的介紹手冊中提到的豐田車DCM標準配置
我們知道谷歌最初只是一個檢索公司,因爲其檢索引擎非常高效,從而打敗了其它檢索公司,吸引了全球的客戶,變身爲一個擁有大資料的大麥克公司。
2018年豐田推出了所謂「三支箭」的「連接戰略」。即,1)在2020年之間構築一個「機動服務平台(MSPF)」將日美中市場銷售的豐田車全部「連接化」;2)推進大資料利用,在爲客戶與社會貢獻的同時改變豐田自身的商業模式;3)聯合各種企業,推動機動服務創新。
這個MSPF不僅是將車體與服務中心連接,其要素技術是「意圖理解」與「行動預測」,即準確地理解司機的意圖,並預測其接下來的行動。這樣,通訊與車體的演化就構成了表裏一體的進程。由DCM與MSPF將車體與通訊連爲一體後,豐田的基於大資料的服務基本成形(下圖)。
豐田2017年介紹的大資料服務
我們知道,在軟體行業有個詞叫SaaS(Software as a Service),所謂「軟體即服務」,是基於「雲端計算」的一個概念,即你不必自己買伺服器自行設計與單獨開發一套軟體,而是根據需要直接上「雲」裏購置符合自己服務的軟體,也就是將軟體變成一種服務。更經濟,更便捷。
豐田將這個概念擴展到汽車行業裏,發明了一個MaaS(Mobility as a Service)的概念,也就是「行程即服務」。成爲交通變革理念的核心。「行程即服務」是指在特定區域環境中提供公共和私人交通服務的組合,提供全面、最適化和以人為本的出行選項,以實施客戶單次收費所給付的端到端旅程,以及旨在實施關鍵的公共股權目標。
有了DCM、MSPF、以及MaaS的支撐,就相當於有了谷歌的檢索引擎、網路整合以及雲端計算服務一樣,可以大量採集客戶資料,形成獨自的大資料服務。
2018年10月,豐田與軟銀(SoftBank)遠瞻自動駕駛時代,提前佈局,合資成立了一家叫做「Monet」的公司。(下圖)
豐田提倡的自動駕駛服務
「Monet」意在將豐田的機動服務平台(MSPF)與軟銀的IoT平台整合,靈活與有效地利用車體和人的交通相關聯的各種資料,使得需求和供給最佳適配,從而解決交通出行的社會課題,創造新的價值。也即開展MaaS服務。
至此,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豐田的戰略是圍繞招式據展開的。令人眼花繚亂的組合拳,打得跟谷歌頗有相似。當我們還以汽車製造商的角度觀察豐田時,其已經華麗轉身,變成了一個資料服務商。
在「智慧家居」裏無「家」可歸的我們,在汽車裏再一次將我們的資料拱手交給了大麥克。
身處「監督資本主義」社會,我們該如何找到自我,如何再定義自我的價值,如何保存與處置那些我們以爲無關痛癢的廢棄資料呢?這正是Shoshana Zuboff教授在《監督資本主義》一書中提出的問題。
供稿 戴維
編輯修改 客觀日本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