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地記得那是來日本的第十二天。一個並無異常的下午。
日語學校放學後,在學校的通訊欄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讓我去辦公室一趟。本能的反應是難道自己的學費還沒補交全嗎?懷着忐忑的心,叩響了教職員辦公室的門。
教務處的老師熱情地招呼我進來,老師雖是日本人,卻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據說以前在中國留學過。
「安寧同學,今天找你來是想給你介紹一份兼職」老師直截了當地說到。
驚喜來得有點突然。
「一份在咖啡店的工作」。還沒等老師說完我的「好的」已經脫口而出。
老師微笑着看着我繼續操作說道:「我們學校的一位退休教師,爲了幫助留學生半工半讀,會給很多類似這樣的店鋪寫推薦信或者諮詢能否接納留學生過去打工,這家咖啡店在招募,所以老師們決定推薦你去試一試」。
雖然至今都不知道爲什麼老師推薦了我去,但是真的有點喜出望外。畢竟來日本已有兩個星期,每天多少都會惦記能不能有機會半工半讀,這樣不僅給家裏的負擔會減量,自己的社會閱歷也會得到提升。
聽到老師說需透過電話術與店家商量面試等詳情,不禁暗自竊喜自己前幾天剛買了手機。
因爲不想錯失機會,所以詢問了一下老師能否替我打這個電話術,但是老師告訴我,在日本這種事是不允許的,老師也只是推薦,具體的面試洽談以及程序則需自己打電話術溝通。
「我明白了,謝謝老師,我會盡全力」! 教務處迴盪着我響亮的回應聲。感覺自己像一個小學生一樣,信誓旦旦地喊出了自己的心聲。
僅僅三秒鐘後,就被另一種不安吞噬了之前的自信。畢竟兩點一線的生活,讓我還沒有太多的時間去了解日本的社會。
這時,校長走了過來,手裏拿着一張東京交通線路圖指給我看。地圖的中央部,有一圈綠色的環道,這就是東京都的中心環線——山手線。學校介紹我去的地方也是在這條線上。
縱橫交錯的東京交通路綫圖
走出教務處的時候已接近黃昏,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抬頭看到學姐房間的燈亮着,停放好腳踏車後直奔二樓。
學姐開門後,我也是直奔主題:「學姐,學校給我介紹兼職了,能不能請教您一些經驗?」
因爲日語水平有限,學姐教了我最簡單的自我介紹,自己有想打工的意願等重點語句。我認認真真地一字一句地記了下來。不過最令人頭痛的是要說敬語,所以每個句子對於日語新手的我來講非常地拗口。(日語裏面除了口語表達和最基本的標準表達方式以外,還存在敬語和謙遜語)。
留學生簽證種類
18年前我來到日本的時候,就讀於日語學校。當時辦理的是叫做「就學」的簽證,與就讀於大學的留學生所持有的「留學」簽證是有區別的。然而,在2010年7月1日起,日本法務省入國管理局頒佈條例,將「就學」與「留學」簽證歸爲一統。所以,現在的留學生,無論是就讀於日語學校亦或是大學,都將統一辦理「留學」簽證。
半工半讀需要許可證
留學生想要半工半讀,單單有簽證是不夠的。還需到入管局辦理一張叫做「資格外活動許可」的有效證明,如不然就會被視爲違法打工。因爲此證明有有效期限,所以切記要及時更新。
「資格外活動許可申請書」示例圖(照片出自法務省官網)
話說回來,畢竟留學生的首要任務還是要以學業爲重的。所以即使是半工半讀,也是有諸多侷限的。
在日本的《入管法施行規則》的第十九條中明確規定:
◆ 一週内工作時間須控制在28小時以内(包含加班時間)。這裏所指的28小時,並非指一份工作侷限在28小時内,而是針對於所有的工作來講的。所以如果兼職兩份以上工作的,切記要計算好自己的母體兼職時間。
◆ 寒暑假等學校規定的長假期間,可以延長到一天工作8小時。但一週不能超過40個小時。入管法有特別強調這個「學校規定的長假」,換句話說,就算學校臨時休講或者幾天沒有課程,也是要遵守一週不超過28小時的規定的。
以上的兼職法規,受用於所有的留學生群體。包括日語學校生,專科,短期大學,大學,研究生等。現在在日本的各大院校都設有專門爲留學生服務的支援中心,常駐的專業教師以及校内指導員會對留學生身心以及生活各方面給予幫助和建議。日語學校等也不例外。如有問題及時去諮詢,千萬不要自己擅自做主。
半工半讀是一種社會實務,也是一種美德,但是作爲留學生,一定要遵紀守法,按照規定行動才能讓我們的留學生活過得更加精彩斑斕。一旦違反,留學生就會被追究「非法就業」的法律責任,同樣,僱傭留學生的店家和公司也要被追究「非法就業助長罪」的責任。作爲懲罰,留學生輕則被罰鍰,重則會被強制遣送回國,並且五年之内不得再入日本。而作爲僱傭方,會被判處三年以下的刑罰或者300萬日元以下的罰鍰,根據輕重程度,也有兩種俱罰的情況。
新冠疫情放大前,在日本的外國人就業者人數連年呈擧升趨勢
據調查,自費留學的大學生中,有近八成的人都在做兼職(資料出自WORK JAPAN官網(2020,7))
還記得當時日語學校的老師會定期詢問學生的兼職内容,其實也是有終極因數的。留學生的兼職屬性同樣受約於日本的法規。例如聲色場所以及遊戲廳、彈珠機店等是不允許留學生打工的。包括爲這類行業發傳單,清掃以及整理業務等間接性質的工作也是不被允許的。
來日本不到兩星期,多次的學生全體大會上,老師們的苦口婆心和諄諄教誨已經讓我對這些「常識」幾乎可以倒背如流。雖然還未開始打工,但已經開始歎服這種「碎碎念」的灌輸方式的有效性了。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緩緩地坐在了榻榻米上。小心翼翼地從書包裏拿出了寫有一串電話術號碼的紙條,很有儀式感地將數位一個一個地輸入到手機上,輸入完最後一個之後食指停在在撥打鍵的上方猶豫不決。幾番三思最終還是決定將學姐交給我的那幾個句子再重複念幾遍。
就這樣又過了五分鐘。
「嘟…嘟…嘟」 ,電話術撥通了。
一顆心已經吊到了嗓子眼,有點喘不過氣來。可以很分明地感受到太陽穴大動脈急促而有節奏的鼓動聲。幾個嘟嘟聲之後,一個聽起來很有活力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在電話術那邊響起了。
也沒有具體聽清對方的自我介紹,我迫不及待地開始講話,生怕再過一秒鐘,就會把事先背好的句子給忘掉。一股腦地將我的名字,學校名稱以及想要打工的意向用敬語說了出來,說完才發現自己緊張到閉緊了雙眼,屏住了呼吸。
對方很有禮貌地聽完了我「一氣呵成」般的敘述,又說了一段話,也很明顯地爲我放慢了語速。然而意料之中地我一句也沒有聽懂。對方尷尬之餘應該是換了幾種表達方式企圖讓我明白,然而奇蹟並沒有發生。情急之下,我掛斷了電話術。
腦海中一片空白,嚐到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感覺。不知是對自己未能聽懂對方日語而懊惱,還是說對於自己做了一個很失禮的舉動而後悔。回過神來馬上打給了學校教務處的老師,無奈地將這一經過告訴了老師並請求讓老師幫忙打電話術替我道個歉。
幾分鐘過後,接到學校老師的電話術,大概意思是說有將我的歉意轉達到,但是對於能否給我一次面試的機會,對方先是給予了否定的意見。畢竟是服務業,如果最基本的日常會話都不能成立的話,恐怕是很難在咖啡店打工的。然而在學校老師鍥而不捨的再三說服下,對方店長答應了給我一次面試的機會,但至於結果是怎樣就不能保證了。
我應該高興吧,但莫名地又很有壓力。在欣喜和彷徨之間,認真地記好了老師轉告我的面試地點以及日期和時間。抬起頭來看見學姐推門走了進來,應該也是不放心我過來看一看。
學姐語重心長地安慰我道:「不要擔心,結果還是好的。雖然不是很理想,但你也盡了全力。而且你勇敢地面對了這件事情,知道自己日語水平的前提下,沒有違心地找人幫你打這個電話術,這也是給與了對方最大的尊重。相信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確實,與其讓心餘力絀成爲前進的絆腳石,還不如再次「備戰」,迎接下一個挑戰。(未完待續)
供稿:安寧
編輯修改:JST客觀日本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