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也就是要去面試兼職的日子。約定的是晚上六點整,讓我去到咖啡店。算好了步行時間與乘車時間,那晚是在幾乎整個宿舍樓裏在家的同學以及學姐們的目送之下,我,踏上了「征途」。來到東京不足兩個星期,我是同屆生裏第一個要去面試的,這個面試肩負着許多同學的期待與嚮往,所以這「第一炮」,一定要打響。
一路上不停地念着目的地車站的日語發音,每每車内的廣播響起,我都會豎起耳朵,將全身心的集中力都用在聽力上。正好趕上下班的晚高峯,我幾乎看不見電車内的電子指示牌,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努力保持身體平衡的同時還要專注於聽廣播員報站名。以致於在中途有位老大爺突然用日語叨咕了一句「到哪兒了?(日語:ここどこ?)」,我幾乎是反射性地從嘴裏蹦出了「涉谷(しぶや)」。大爺頷首致謝然後就隨着墮胎下車了。
離目的地越近,心跳就越快。感覺人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硬着頭皮」的含義。
看了看手錶,還有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到六點。莫名地想打退堂鼓,而且是理性都無法控制的那種。最後在心裏暗自決定:如果在六點之前未能找到那家咖啡店,我就馬上坐返程電車回家。
日本電車站的出站口,線路不同,顏色也都不同
2003年的時候,還沒有智慧型手機。沒有手機導航的我尋尋覓覓,手裏捏着的紙條,已經被我的汗蹂躪得皺巴巴,還好上面寫着的店名還算清晰。
走出車站,雖然邁着堅定的腳步,視線也不停地掃描,但內心裏那個退堂鼓卻一直沒有停止敲打。就在我真的要順從內心的最後一秒鐘,餘光貌似掃到了一排似曾相識的片假名,就印在一扇玻璃門上。展開手中的紙條,將玻璃門上的店名應答再三,結果是完全符合。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五點五十八分!
■找兼職的流程
在東京,留學生的兼職算是相對比較好找的。此次雖然是學校介紹的工作,但如果有一些日語基礎了之後,就可以自己在各種媒介上找。有紙質的媒介,亦然有電子媒介。前者多爲免費的,設置於捷運站内,電車站内以及便利店裏等墮胎量較多的地方。
捷運站内的免費招工週刊
選好中意的工作之後,就可以打上面的電話術進行聯繫。店方也會當場或者過一兩天通知面試的時間等事宜。無論職業種類的大小,都需要經歷一個較爲正式的面試。所以事先要填寫好簡歷,留學生還要記得附上在留卡以及資格外活動許可的複印本。當然,在選擇職業種類的時候,切記不能違背入管局的規定。面試成功後也需嚴格遵守資格外活動許可當中註明的時間侷限等。
注:有關資格外活動許可等内容,請參考上一篇連載: 我的日本求學路(十二):打工也要在遵紀守法的前提下
在店門口略微整理了一下着裝和情緒表達,將嘴角上揚了幾度,佯裝鎮定地走進了咖啡店。
有一位女士在點單,隔着櫃檯一位服務生在接待。在他身後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臉上掛着純熟的職業笑容。如果猜的沒錯,他應該就是店長,在猜測的同時我也看到了他的胸牌上寫着「店長」二字。
我跨前一步,努力在腦海中還原在宿舍時練習了n遍的那些語句,但我等來的卻是一個手掌擺在我面前。店長不失微笑地用極度舒適的力度無聲地向我說出了——請你稍等一下。
完了,他一定是以爲我插隊了。
突然的羞愧讓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我本以爲自己是來面試,不需要點單,而且正好店長也是站在那裏,所以我就繞過了前面的客人……
規規矩矩地等到前面的人結束。我也很有「儀式感」地對站在收銀臺的店員闡明瞭來意。熟能生巧在這個環節得以應驗,一直在宿舍練習的這個開場白沒有白費,這應該是我來日本之後說得最流利且最自然的一次吧。
尾隨店長來到了辦公室。我小心翼翼地從包裏拿出了事先寫好的簡歷。
■兼職也需要填寫簡歷
在日本,大到公司職員小到兼職,都需要在面試的的時候提交一份帶有證件照的簡歷。兼職用的簡歷不需要像求職簡歷那般繁複和詳細。格式也相對簡單,很多便利店以及文具店都有賣。填寫内容除了最基本的個人資訊之外,其餘内容大致爲:學歷、工作簡歷、資格證考級證以及自我介紹和備考事項。
最基本格式的簡歷表。圖爲2021年4月開始日本厚生勞動省推薦的官方表格式樣
如果應聘者爲學生身份,自然就會涉及到合法打工時間的問題,所以招聘方亦是會很小心。留學生的話需注意要把來到日本的時間和現在所就學的教育機構填寫清楚。
很多留學生擔心自己之前沒有過任何兼職或者工作經驗。其實不必太在意。除了專業性很強的工作種類以外,都會有新人培訓的期間與試用期。而且很多招工資訊上,店方都會寫上「歡迎零經驗者」等字眼(日語:初心者大歓迎)。如果心裏沒底,也可以多找類似的店。
關於自我介紹欄,作用可大可小。多半是寫一些自己的長處以及對這份工作的期許之類的。遇到競爭者多的話,這裏也不乏爲招聘方選擇的一個標準。而且,寫這一欄其實也是客觀審視自己和自我評定的一個很好的機會。也可算是試手,爲大學畢業後求職時填寫簡歷做個練習。
證件照一般都是要三個月以内的近照,而且簡歷所需照片的尺寸也有其固定標準。日本有很多自助式拍照箱。多設置於電車捷運站等。如果是東京大阪這樣的大城市,幾乎每個車站裏面或者站外都有。價格在500到1000日元不等。最近還有美顏功能的拍照箱,而且是立等取照,非常方便。記得拍照前要選擇「簡歷用途」的按鈕,因爲雖然名爲證件照,像護照以及個人卡用途的尺寸就不一樣。
設置在電車站内的自助拍照箱。對應各種證件照,除了可以選擇美顏拍照之外,還可以將照片以檔案格式儲存於手機内
人生第一次填寫簡歷,我寫得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希望漂亮的字跡或多或少可以彌補自己日語的不足。
店長概覽完我的簡歷,與我寒暄了幾句後便開始給我介紹咖啡店工作的内容。雖然語言上還是有了些阻礙,但是店長耐心地講解,中途還拿出了紙和筆,一邊畫一邊告訴我,在咖啡店裏很多物品的名稱都有店員内部用語,例如:與客人說的勺子不叫spoon,而是叫「シルバー(金屬制勺子刀叉類的統稱)」,杯盤叫做「ソーサー」(一個有別與盤子的說法)……
我彷彿忘記了我是來面試的。完全被這些區別於書本知識的世界所吸引。不停地重複着剛剛聽到的發音,時而提一些簡單的問題時而也會做些筆記。等店長畫完滿滿一頁的時候時間已然過去了四十分鐘。我也回過神來並投以抱歉的眼神。
店長起身撥通了一串號碼,聊了幾句。速度有點快我沒有反應過來是打給誰的。
突然示意讓我接電話術,我站起身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將聽筒放到了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電話術的另一頭響起,是我日語學校的老師。
老師告訴我,怕我理解得不完整,店長特意打給了老師,讓她轉告我一些重要事項。
「店長同意你來兼職了。」
聽到的雖然是中文,但是第一時間還是有點懵。
「讓你週六上午九點過來實習,並且要提前備好黑皮鞋。恭喜你安寧同學,你透過面試了。」老師也略顯興奮。
難以置信讓我的反射弧一直慢了好幾拍。直到有些實感之後已經在店長的帶領下回到咖啡店了。店長點了兩杯咖啡,與我並肩站在吧檯的位置,說讓我品嚐一下。透過面試後的心情很是愉悅和放鬆。抿着咖啡並努力地用所學的日語交談着。時不時將剛才面試時記的筆記拿出來,對着店長說:「これはソーサーです、これはシルバーです」(譯:這是杯盤,這是咖啡勺。)
走出咖啡店,乘上回家的電車的那一瞬間,我就開啟手機給「留守」在宿舍的好友們發了簡訊,告知了這個好消息。還沒走進房間,就已經聞到了撲鼻的飯香。她們給我做了晚飯,並且一直等到我回來。那一晚,我們聊了好久好久,我也把自己淺淺的談不上經驗的經驗之談分享給了大家。
我至今都保留着第一份兼職的銘牌。
留學初期的日子,事事都是挑戰。離開了家的港灣,父母的臂膀,即使自己的羽翼並未豐滿,即使會遍體鱗傷,即使想退縮不前,但是或早或晚都要自己去面對。
異國他鄉的生活,有着太多的不確定性與坎坷。然而在邁出那一步之後就會發現,外面的世界精彩大於畏懼。在整個留學生涯中,我換過很多兼職——做過漢堡店店員、意大利料理店服務生、中文老師、結婚會場的司儀還有國際文化交流委員,等等。但我很珍惜也很享受那段做兼職的學生時代,它讓我更快地體驗到了日本的社會,更深入地瞭解了可能需要在大學畢業之後才能經歷到的一些感受。
時隔近二十年,我都不曾忘記那個初春的傍晚,從邁開腳走到店裏的路途,那不僅僅是我的初心,也是我勇敢地開拓自己留學生活的一個里程碑。
希望即將來到日本留學的同學們亦或是剛剛來到日本並開啓自己留學生涯的莘莘學子們,享受你們學生生活的同時,不妨努力地去嘗試各種兼職,讓留學生活更加豐富和圓滿。(未完待續)
供稿:安寧
編輯修改:JST客觀日本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