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幽靈媽媽的故事

星期六的下午，一邊聽着旁邊房間裏傳來的嘀嘀練琴的聲音，一邊閉着眼睛想起了一本嘀嘀5歲左右時給他讀過的一個兒童繪本。這個繪本講的是一個媽媽遇到了交通事故，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幽靈的故事。

繪本《媽媽變成了幽靈》、出版社：講談社

變成幽靈的媽媽因爲惦記自己4歲的兒子便飛回家。看見兒子正在哭着問奶奶要媽媽，奶奶說媽媽已經在天上了。幽靈媽媽說「我在這兒呢我在這兒呢！」，可是誰也聽不到幽靈媽媽的聲音。幽靈媽媽聽到兒子對奶奶說：「我對媽媽撒了100多個謊，還沒來得及向媽媽坦白呢……」。奶奶說：「媽媽會了解的，會原諒的」，兒子接着說：「我趁着媽媽睡覺的時候把鼻屎偷偷放進了媽媽的嘴裏……」幽靈媽媽在天上大怒，「這個絕不能原諒！」。

繪本《媽媽變成了幽靈》、出版社：講談社

到了晚上12點鐘，兒子突然看見了幽靈媽媽。

「哇！媽媽！媽媽爲什麼是透明的？」

「媽媽成幽靈了呀」

「媽媽會飛嗎？」

「當然！看！媽媽能到處飛！」

「媽媽，我在你睡覺的時候往你嘴裏放鼻屎了……對不起」

「這孩子真是的！再不許這樣了啊！」

「寶寶，以後媽媽就不在了，很多事情你要自己做了。媽媽不能陪你一起睡覺覺了，不能陪你上便所了，不能陪你洗澡了，也不能去幼稚園接你了……」

「這麼多事情要我自己做，我不願意！我不要媽媽走！哇哇哇……」

「媽媽也不想離開你呀，啊，我一直忍着想不哭，可是忍不住了，哇哇哇……」

幽靈媽媽和寶寶一起哭了好半天，決定出去散步，公園的夜裏看到好多幽靈。幽靈媽媽說：「人總會要死的，沒有人是不死的。在活着的時候留下很多後悔事的人，死後不甘心就會變成幽靈。」寶寶說：「媽媽也有很多後悔事嗎？」媽媽說：「當然，媽媽太馬虎，有好多失敗。不過，媽媽有一件事特別成功！就是生下了你！生下你時，媽媽發現第一次遇到了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的東西！」

「我當媽媽的孩子，媽媽滿意嗎？」

「當然！必須是你！必須是這雙手，必須是這個小臉蛋兒，必須是這個身體！媽媽的孩子必須是你！現在想想不管是你的缺點，還是優點，媽媽都喜歡得不得了！」

「我也喜歡媽媽……的馬馬虎虎」

「寶寶，從現在開始媽媽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媽媽喜歡你！喜歡你愛玩兒新幹線，喜歡你對小朋友很關心，喜歡你和媽媽撒嬌，喜歡你所有的一切，媽媽要謝謝你，當了你的媽媽，我好幸福……」

「媽媽不要走……」

早晨，寶寶睜開眼睛看着在廚房做便當的奶奶，想着夜裏媽媽說過的話，寶寶決定加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繪本《媽媽變成了幽靈》、出版社：講談社

（二） 工藤媽媽走了

「聽說工藤媽媽的事了嗎，讓人受不了」。

「我也是剛聽說，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看着LINE羣裏突然發來的媽媽友們的對話，我一邊在腦海裏搜尋是哪一位工藤媽媽，一邊揣測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果然，媽媽友LINE資訊羣說：工藤媽媽幾個月前身體不舒服住院了，前天夜裏去世了。

看着手機裏的文字，我在LINE這邊默默地流下了淚。

工藤媽媽是我家咯咯同年級同學的媽媽。我們沒有太多交往，搬家前住的那個公寓裏有一個不大的院子，孩子們從小經常在那裏玩兒沙子、踢球。媽媽們也就在那裏一邊看着孩子們玩耍一邊網路聊天系統，不知不覺成了媽媽友。工藤媽媽並不住在這個公寓，但因兩個兒子和公寓裏的孩子們同一個幼稚園，來往間也便成了公寓媽媽友的一員。

如今當年的幼稚園生已經國中三年級，我也因搬家後一直沒再見過工藤媽媽。

印象中，工藤媽媽應該有四十幾歲，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而漂亮，經常在附近領着一隻可愛的博美犬散步，走路時步伐颯爽，偶爾遇見時總會輕輕點頭微笑，模樣溫和。

那樣一個鮮活的生命，怎麼會說走就走了呢。我盯着羣裏來信，腦中浮現出工藤媽媽帶着小小的博美犬散步時腳步輕快的樣子，同時腦中也浮現出工藤家初三的哥哥和小學五年級的弟弟，想着想着不知不覺中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流。

被留下來的孩子們，該怎麼面對此後的漫漫人生。

我家咯咯正在忙着準備期中考試，起初對我和他人的對話並沒有在意。他一邊緊張地盯着書本複習功課，一邊心不在焉地說：「工藤？工藤有好幾個呢，怎麼了？」

「那個我們家附近曾經小時候一起玩兒的工藤君，他的媽媽去世了」。

咯咯突然抬起頭，像突然從夢中醒來。旁邊的嘀嘀也好像中了魔一樣看着我，幾秒鐘張着嘴巴似乎想搞清事態。兒子的爸爸也陷入了沉思，我們一家陷入了沉默狀態。

我知道，即使是兩個平時懵懂的傻兒子，這一瞬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在生活如此接近的地方，在家庭構造如此相似的情況，在兒子們生活範圍圈内，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第一次。這些日子我們的生活籠罩着哀傷，無法釋然。

（三） 世事無常當好自珍惜

得知工藤媽媽去世的資訊是在6月17日晚間，也就在當天晚上22點55分，傳來了四川省宜賓市長寧縣6級地面震動的消息，據調查這次地面震動已經有13名地面震動遇難者。無獨有偶，第二天6月18日晚間22點22分日本新潟縣也發生了村上市爲震央的6.4級地面震動。雖然沒有遇難者出現，但也出現了大量受傷人員。

同樣是6月18日，去年的這一天正是日本大阪北區和枚方市等五市區遭受6級地面震動的日子，大阪府高槻市立壽栄小學四年級的璃奈同學因地面震動離開了家就再也沒有回去。

毋庸多言，世界在我們沒有防備和不知道的地方，每天發生着太多疾病、天災和人禍。在我們沒有防備的時候，死亡其實就時刻伴隨在身邊。但大多數人其實都覺得那與我無關，離我尚遠，因而在毫無防備地過着每一天，覺得人生旅途來日方長。

但仔細想想真的是那樣嗎？

想想離開的工藤媽媽，看看因地面震動天災和疾病而失去的生命，我們就會知道，人生沒有什麼來日方長，生命的旁邊隨時都伴隨着死亡。

真希望人死後可以成爲幽靈到處遊蕩，這樣工藤媽媽就可以回家看看自己心愛的兒子們如何成長，這樣工藤家的孩子們便可以知道，雖然自己看不到媽媽，但媽媽其實就在身邊，一直守望着自己，一直保存着自己。

也真心希望人在活着的時候，能夠好好珍惜。珍惜自己來自於父母的生命，珍惜自己人生的每一天。也許有人會問，你說的珍惜到底是什麼？

我體會的珍惜，它應該是珍重每一時刻，認真做好每一件小事，它可以是認真寫好每一個字，可以是認真聽對方講每一句話，也可以是用心聽一段音樂，在音樂中用心回憶一段往事。珍惜，首先應該是珍惜自己和他人的時間，做好當下的每件事。

珍惜，也可以是用心去愛護家人，避免一些無謂的爭吵，儘量把時間花在傾聽對方心聲上面；珍惜，也可以是一句話，告訴對方你愛他（她），這個他（她）可以是你的父母、愛人、孩子、或者親友；珍惜，它也可以是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或者擁抱，送給早晨臨出門上學的孩子，送給早晨上班的愛人，或者送給機場送別的父母親朋；珍惜，更可以是爲對方做一件他高興的事，也可以是僅僅陪伴在他的身邊，靜靜地聽他訴說；珍惜，還可以是一種包容，不去計較一些過往的小事，而想起對方的一些好處。

人生難免有許多遺憾，但如果平時竭盡了珍惜，當遺憾來臨時，我們至少可以少一些懊悔，多一些淡定。

聽了工藤媽媽的事以後，咯咯和嘀嘀這些日子突然變得比平時聽話多了。順利進入反抗期的嘀嘀，這些日子常會突然走過來從後面默默地抱住我的腰不說話。初三的咯咯也會看到工作回來後疲勞地倒在牀上的我，自告奮勇地說要擔當今天的晚餐大廚。

其實，他們的爸爸就是在小學六年級時失去了自己的父親。

人生無常，每個人的生活都來之不易，當好自珍惜。

昨天，咯咯回來告訴我，在學校遠遠地看見工藤君，看起來還好，在和同學們說笑。

我猜想，一定是工藤媽媽在天上守護着工藤君的微笑。

供稿：王景賢
編輯 客觀日本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