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從漫長的梅雨季節等來了藍天碧瓦和令人懷念的蟬鳴，卻發現夏天已經過去一半。我們心情上還沒準備好，就迎來了家裏國中三年級咯咯的網球隊引退儀式。這只是一家普通的公立中學的校内網球隊，但我們相信，他和其他普通的日本孩子一樣，在這所學校的網球活動中，留下了難忘且受用終生的青春歷練。
（一） 人生的第一次引退儀式
每年七月末都是網球隊爲初三畢業生舉行引退儀式的季節。這些最初連網球拍也沒有摸過的少男少女們逐漸開始代表學校參加比賽，一直到成爲領導校隊的最高學年，近三年來他們無疑得到了一個完美的鍛鍊和成長程序。
引退式
週六，爲了紀念這些三年級前輩們的拼搏，也爲了將訓練告一段落，使大家從今天起能潛心學習迎接高中考試，網球部的學弟學妹和教練以及所有的家長們彙集一堂，舉行了這次三年級隊員引退儀式。
每年負責主辦這一儀式的是二年級隊員的媽媽們。媽媽們爲大家事先準備了甜點和冷飲。會場上孩子們在媽媽們的招呼下，井然有序地領到自己份内的甜品和飲料，每位到場的各年級家長、嘉賓以及弟弟妹妹們也能夠各分到一份。炎熱的體育館裏雖然沒有空調，但絲毫不影響大家一邊喫一邊談話的愉快興致。
之後，在網球隊佐佐木教練的發令聲中，大家整隊集合，由低年級隊員在兩邊、三年級前輩在中間排成方隊，儀式正式開始了。
首先教練宣佈三年級退役，並公佈二年級選出的新任部長副部長的名字，其後由新任部長代表學弟學妹們向三年級前輩致詞，再由即將退役的每一位三年級前輩逐個發言。
家長們坐在四周聆聽。低年級家長們一邊聽一邊瞭解和想像未來一到兩年裏孩子們將會體驗的世界，三年級家長則一邊聽一邊在腦海中走馬燈似地重現這三年來的時光和孩子們的成長程序。
想着想着，不覺百感交集；聽着聽着，每個家長們便熱淚盈眶了。
（二） 「小麪包」成了隊主力
小麪包終於變成主力
咯咯小學六年級之前，是一個有些内向的孩子。進到國中後每個人都在談論「部活」，而當時咯咯竟然有些不想參加。所謂「部活」，在之前的專欄裏介紹過，就是日本學校中的各個社團活動部。有足球、網球、長跑等體育運動隊，也有象棋、插花、樂隊等文化部。除了小部分直接回家的「歸宅部」學生以外，日本的初高中生大部分會選擇一個自己感興趣的社團參加活動。
和國内有所不同的是它不需要你有特別專長，只要你肯努力堅持，完全可以零基礎自由報名，然後在活動部中從零開始學習和訓練。
那時候，偏巧咯咯同學中有一個我們的鄰居叫航航，因爲關係還不錯，聽說航航報了軟式網球部，於是咯咯也跟着選擇了軟式網球部。但航航是個小運動健將，而咯咯剛進國中時還是個胖胖的小麪包。
那之後將近三年，我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小胖麪包」會成長爲校網球隊的一號主力，與航航並肩作戰一路走來。
記得初一時大家都不會打網球，學校場地又幾乎被當時的前輩佔用，於是初一小朋友們每天拿着家長給買來的初學者網球拍到附近公園，在中間架一排腳踏車當球網，不管嚴寒酷暑，只說是在玩兒。每次路過公園，看到孩子們球飛過來卻接不住、還要跑半天去撿球的樣子，媽媽們總是不無擔心地停下腳步看幾眼。
當時一年級主要以基礎鍛鍊爲主，無論冬夏，孩子們都冒着嚴寒和酷暑，圍着校園跑「外周」，跑了規定圈數的「外周」後，還要做仰臥起坐、俯臥撐和馬步等訓練。日復一日，不知什麼時候起，「咯咯」身上開始變成了棕色的肌肉，白白軟軟的「小麪包」變成了硬實的小男子漢。
一年級下半期開始後，按學校傳統，要選一名新生和二年級前輩一起訓練。咯咯被大家莫名其妙地提名了。從那以後一年級的雙打夥伴都是一年級，只有咯咯一個人要和二年級的藤川前輩配對組合。因此，咯咯往往要在週六參加了一年級訓練後，還要和藤川前輩一起去參加週日的二年級訓練和比賽。
咯咯在心理上有些調整不過來，感覺到自己故意被排斥到一年級之外；另一方面既在體力上要付出多一倍時間訓練和比賽，在心情上又很擔心拖了藤川前輩的後腿。因此，那時咯咯負擔着巨大的體力負荷和心理負擔。
然而，也許正應了那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話，在經過了一年多的辛苦後，因爲訓練時間和強度多於別人，也就理所當然地獲得了比其他人更多的提高自己的機會。又因有藤川前輩的親切指導，咯咯在校内比賽中成功地獲得了一號主力選手的資格。而且在陪同藤川前輩打完畢業比賽後，小麪包咯咯還被提升爲副部長。
看着那個曾經遍地找球的「小麪包」後來和小健將航航一起作爲一號主力選手廝殺在戰場上的樣子，我不禁感慨萬千。無疑，網球隊的辛苦和挫折造就了咯咯後來的堅強和成長，讓他從一個内向軟弱的少年成長爲帶領隊友和學弟們努力的棟樑。
（三） 切磋琢磨最令少年成長
經過幾番角逐，6月一個微雨的週六，咯咯和航航終於作爲唯一的一對種選手來到橫濱市三澤體育場參加全市中學生軟式網球個人大賽。這次大賽集中了橫濱市各所中學最優秀的選手，因此競爭非常激烈。
而也就是這一天，我看到了一幅十分令人感動的畫面。兩名教練帶領其他所有隊員犧牲週六休息時間，冒雨特意來爲咯咯和航航兩人助威。助威聲高揚而有節奏，時而在戰局勝利時歡呼鼓舞，時而在戰局被動時深切鼓勵。現場離我們學校校區很遠，要轉乘兩遍車才能到達。但沒有一個隊友認爲與自己無關或者因爲天雨路遠而拒絕前來助威聲援。
比賽助威
尤其是他們的部長山下君。聽咯咯說山下君曾在班級裏因遇到了類似欺凌的事所以一段時間沒來上學，最近剛剛在班導師老師的協調下得到了解決。我曾想像山下君受傷的樣子，而現在，看着他作爲部長在雨中帶領着一羣隊友在拼命地爲咯咯們吶喊助威，我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和心疼。
這些年輕的生命，都磕磕絆絆在受傷中成長、在成長中義無反顧地青春！
那場比賽咯咯和隊友航航最終因實力不濟而沒有進入決賽，看着咯咯默默地在賽場上低頭拭淚，我想，這一定是他成長所需要的眼淚，看着他在賽場上的歡呼和眼淚，我彷彿看到了一個年輕的鬥牛士被牛戳倒而再次崛起。
而就在這時，我還看到一個學弟一邊看咯咯擦眼淚、一邊無限擔心卻不知如何勸慰地站在那裏欲言又止。那關心和心疼的情緒表達，在我來看是隻有父母兄弟才會有的。
後來，我向咯咯提到這個學弟，咯咯告訴我他就是平野君。平野君剛升入二年級時，曾鄭重地對咯咯說：「前輩，請讓我做弟子吧。」從那以後，平野君到處像一個徒弟一樣跟着咯咯，而咯咯也真像一個師傅那樣幫助他製作訓練菜單，提高技術水平，還經常爲他陪練。平野君所在的二年級隊員人數非常多，而主力隊員只選六名。一年級時的主力隊員都在小學時代有過打網球經歷，而平野君卻沒有。於是平野君臥薪嚐膽、不恥下問，比別人付出更多的時間和努力，終於在二年級時戰勝了隊友取得了主力隊員的資格。怪不得咯咯一聽到說有低年級學弟格外關心他，便知道此人是平野君。在我們不知道的中學生世界裏，還有如此可貴的師弟關係。
說到師弟關係，咯咯說其實也是因爲自己一年級時受到藤川前輩的格外教誨和親切指導，那時候和藤川前輩一起比賽時，前輩從沒有因爲自己拖了後腿而生氣或抱怨，反而耐心教導、陪自己切磋技藝。正是有了這樣的親身經歷，現在自己才會懂得如何照顧學弟。因此，咯咯說他很感謝藤川前輩。
（四） 說句心裏話，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告別發言
引退式在悶熱的體育館中繼續操作進行。我聽到低年級隊員在說「前輩們兩年半來辛苦了，感謝前輩們的指導」，又聽到三年級隊員在說「感謝教練和後輩們特意爲了我們舉辦今天這樣一次活動」。
聽到教練在說，「將近三年來每天和你們在一起，我很幸福，感謝你們。希望你們不要忘記三年來的這種感覺――就是爲一件非常喜歡的事情去燃燒自己的熱情和精力！希望你們成爲大人以後，也能夠找到自己熱愛並願意爲之付諸熱情和精力的事」。
我又聽到顧問在說，「同學們，雖然我們的活動就要告一段落，但不要忘了這裏是你們的家和根據地。不管將來走到哪裏，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回到這裏，找到你舊時的夥伴，來打一場網球吧!」
終於輪到咯咯發言了，咯咯說： 「衷心感謝大家爲我們三年級準備了這樣一次盛會。這三年來我能夠挺下來，多虧了晨練時早起爲我做便當的媽媽，比賽時來回接送我的爸爸；多虧了教練和顧問爲了我們騰出自己的寶貴時間和精力；多虧了團結一致共同努力的隊友。謝謝你們。」
「一年級同學們，你們的二年級前輩非常優秀，希望你們能夠從前輩那裏多多學習寶貴經驗，不要怕喫苦，也不要羞怯。希望你們加油努力刻苦鍛鍊。」
「二年級同學們，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最高學年，要帶領後輩們努力向前了。其實從現在開始到你們引退那一天，時間非常寶貴而短暫，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珍惜每一次訓練和比賽。」
「三年級的夥伴們，衷心感謝你們每次比賽時的聲援。這三年左右正因爲有了大家的陪伴和鼓勵，我才能夠在挫折和辛苦中挺下來。我們一起經過努力，獲得了區裏比賽第二名，升格爲市裏強化二部，我們沒有辜負前輩們對我們的期望，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最關鍵的是，和你們大家在一起，這將近三年來，我每天都過得很快樂。我想說，我們這個隊有你們在，真是太好了。真心感謝你們！」
聽着咯咯和隊友們的講話，我們知道，這次引退只是他們與網球的短暫告別，在不久的將來，每個隊友到了自己的新舞臺，他們一定還會與自己熱愛的網球再會！
我們也知道，每個孩子在這個激盪成長的國中年代，都會有一些不爲人所知、艱辛的成長心路。而他們一路走來，每個人是那麼義無反顧；在經過成長的疼痛後迎來的這個人生第一次引退式上，我們也終於看到了他們的青春和無悔。
哈哈，經歷了國中三年的「部活」，我們家那個白白胖胖而内向的小麪包，終於徹底長大了。
供稿：王景賢
編輯 JST客觀日本編輯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