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初創公司Kaltech（Kaltech Co., Ltd.，總部位於大阪市，以下簡稱Kaltech）向全球推出了一款殺菌除臭機。2020年10月，該公司利用其獨創的殺菌除臭機，在示範實驗中成功滅活了新冠電腦病毒。在理化研究所的協力下，聯合日本大學醫學院實施的實驗中，殺菌除臭機中的「光觸媒」在20分鐘内滅活了99.9%的新冠電腦病毒。該初創公司研發的「光觸媒」技術是什麼？能給衆多日本廠商帶來怎樣的啓示呢？
Kaltech社長染井潤一（右）和日本大學醫學院首席研究員間陽子（左）與新冠電腦病毒滅活實驗的實驗箱（中）合影（提供：Kaltech）
由日本研究人員發現的光觸媒
新冠疫情讓人們再度聚焦到日本研究人員在半個世紀前發現的一項技術。它就是光觸媒技術。
透過光促進化學反應的物質被稱爲光觸媒。以二氧化鈦爲首，在光照下會產生很強的氧化能力。光觸媒技術就是利用這一點，將材料表面的有害物質和異味成分分解成無害的水和二氧化碳。
在世界上首次發現此原理的是，當時就讀於東京大學研究生院的藤島昭（原東京理科大學校長）。當時藤島觀察到二氧化鈦在水中遇光時會產生氧氣的化學反應，並於1972年在英國著名的科學雜誌《自然》上發表了一篇關於二氧化鈦的光觸媒反應的論文。
此後，光觸媒技術便被普遍應用於自清潔，無需人工干預即可淨化連串裝置建築物和住宅的外牆及屋頂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於2002年竣工的丸之内大廈（東京站丸之内出口）的外牆，以及在2013年竣工的東京站八重洲出口的白色穹頂的塗裝都使用了二氧化鈦。
如今，在藤島先生髮現近半個世紀後的2020年，光觸媒又煥發出了新的光彩。
新冠電腦病毒滅活率達99.9%
2020年10月中旬，初創公司Kaltech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的内容震驚了衆多媒體。
該公司宣佈，透過在殺菌除臭機中使用了一種獨特的光觸媒，「成功地使新冠電腦病毒失活」。據Kaltech介紹，在與日本大學醫學院和理化研究所的聯合實驗中，該公司將殺菌除臭機置於一個漂浮着新冠電腦病毒飛沫的120升箱子内運行後，「99.9%的新冠電腦病毒在20分鐘内被滅活了，也就是說被滅菌了。」
日本大學醫學部首席研究員間陽子正在講解Kaltech的殺菌除臭機對新冠電腦病毒的滅活驗證實驗（提供：Kaltech）
讓筆者在内的媒體人都感到的驚喜中有兩點耐人尋味。
第一，儘管此次實驗是在一個封閉的空間内得到的實驗結果，與Kaltech的殺菌除臭機的實際使用環境會有所不同，但是它清楚地表明瞭光觸媒作爲一種抑制冠狀病毒技術的可能性。
第二，這個成果是由一家剛成立不久的初創公司Kaltech取得的。它是由曾任夏普工程師的染井潤一社長與志同道合的原夏普同仁在2018年4月一起創辦的公司。
爲什麼染井社長和他的團隊要退出夏普這個擁有充足人力資源和資金的大公司，赤手空拳去挑戰開拓光觸媒的可能性呢？爲什麼他們不在大公司研發，而要成立一家初創公司呢？
很多媒體人士都有上述的疑問，而答案中似乎隱藏着日本復興的關鍵，例如日本大企業遭遇的壁障和初創公司的作用等。
在斯里蘭卡目睹的健康危害
染井先生開始設想以光觸媒技術爲事業可追溯到10年前，也就是他入職夏普後的25年他在高等專科時期就瞭解到了光觸媒，染井先生說：「我當時的感動程度堪比遇到了世界上最優秀的異性。」大學畢業入職夏普後，他也一直關注着其動向。然而，在夏普的日子裏一心撲在電視調諧器和 LED 業務的研發等手頭的工作上，光觸媒就像一位「只存在於腦海中的思念之人」。
轉機的出現，是在染井先生被調到新成立的 B2B 業務促進中心(即後來的B2B事業部)，負責開發新業務的時期。作爲團隊負責人，他被賦予了提案創新事業的重任，爲此他提出了光觸媒環境淨化連串裝置產品商業化的想法。此時光觸媒技術也已取得了重大的進展，他堅信「目前的技術水平應該能夠經受住商業化的考驗」。
同時，他在斯里蘭卡的經歷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夏普應邀爲日本國際協力機構（JICA）的專案提供技術合作，該專案爲斯里蘭卡的農民提供 LED 驅蟲燈，染井先生作爲 LED 燈的設計者參與了當地的調查活動。他親眼目睹了當地政府爲了提高農業生產力而提供給農民的農藥造成嚴重健康問題的現實。當地的許多兒童因此死於慢性腎臟病。
「我當時就想‘如果這裏有光觸媒就好了……’。如果能利用光觸媒來淨化連串裝置被農藥汙染的水，就能拯救兒童的生命。那次經歷後，我強烈地意識到，光觸媒不僅可以清潔建築物，還可以拯救人們的生命。」
不斷被否決的新產品開發提案
然而，染井先生的提案卻不斷遭到否定。夏普擁有一種透過電漿放電產生離子（H+和 O2-）的獨特技術，由此推出了「自動除菌離子（Plasmacluster）」品牌的一系列產品，例如空氣淨化連串裝置器，空調和離子發生器等。於是，公司的銷售部門成爲主要障礙，不讓創新涉足此業務領域。
「我一直在被碾壓。雖然管理層的人會說，‘這很有趣’，但一到研發現場，銷售部門和產品企劃團隊就會粉碎一切。我並不是不能理解他們的立場。我們越是展示光觸媒的優越性，他們就越會說：‘它能好過自動除菌離子嗎？’——銷售部門和產品企劃團隊有這樣的顧慮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我們提出：‘可以把光觸媒定位爲實施殺菌除臭的黑科技，而不將其放在首位。’但這個建議也被否決了。」
染井先生持續提案了兩年，但一直未被採納。
「要是這樣的話只能辭職了。如果在夏普不能將其產品化，那我自己乾脆直接創業。我想大概是在我離開夏普的兩年前，我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當我下定決心創業後，我就不再猶豫了。」
56歲離職夏普，選擇創業
在此期間，夏普周邊的商業環境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由於競爭加劇，公司主營的液晶電視和液晶表層薄板業務盈利能力惡化，公司對這些產品的過度依賴和過度投資導致鉅額虧損。2016年夏天，夏普成爲了臺灣鴻海精密工業的子公司，其B2B事業部也被解散。
2018年3月，染井先生離開了夏普，並在翌月與其他7名前夏普員工一起創立了Kaltech，開始了他的創業生涯，時年56歲。
儘管遇到了原計劃使用的光觸媒出現問題等波折，但該公司還是在2019年12月推出了第一臺自主品牌的壁掛式空氣淨化連串裝置器，隨後又在2019年10月推出了頸掛式空氣淨化連串裝置器。隨着公司自主研發的光觸媒技術的性能滲透到市場，這兩種產品的銷售額開始穩步增長，預計到2021年9月財季，公司將實施100億日元的銷售額。染井先生說：「未來，我們不僅要挑戰空氣淨化連串裝置，還要挑戰利用光觸媒來純化水。」
Kaltech的「TURNED K」殺菌除臭機（提供：Kaltech）
回到上面的疑問，爲什麼選擇初創公司而不是大公司呢？
綜上所述，我認爲日本大企業的組織結構越來越僵化，越來越失去了在經營中需要發揮的進取精神和冒險精神。
夏普拒絕染井先生的提議，阻力來自於不想威脅現有業務的「組織的壁障」。這種爲保存某部門的利益而蜷縮不前的大公司病可以從中窺見一斑，即優先考慮「局部最佳化」，或者說優先考慮某部門的利益，而不是「整體最適化」， 不考慮對公司整體的隊形變換是否有貢獻。
把握生存關鍵的「選擇整體最適化」
當時的高層管理問題也不容忽視。銷售部門也感受到了威脅，換句話說他們一定是感受到了光觸媒的潛力。如果高層管理者能發現這個潛力，從「整體最適化」的角度取捨：權衡内部競爭的風險和長期增長的潛力，結果可能截然不同。
打破組織的壁障是最高管理者的職責。如果最高管理者不這樣做，公司就可能陷入困境。因爲現有的業務終究會走向成熟，總會面臨因價格競爭導致盈利能力惡化的問題。
大公司病是很多日本大公司的普遍存在的問題。由於與現有業務的内部競爭以及組織權力的關係，有很多有前途的業務種都看不到曙光。還有很多大公司的員工雖然具備很有前途的想法，卻只能在企業中感覺困頓，做着被指派的工作。在日本的企業社會中，創業的門檻並不低，如籌集資金、確保人才、隊形變換商業夥伴等。像染井先生這樣，和志同道合的同仁一起鼓起勇氣，抱着必勝的信念和信心創業的企業家還是少數。
因此，大公司要重新煥發組織的活力。另一方面，必須降低創業的門檻。只有在這種向心力和離心力的鬥爭中，日本才能復興。我想，Kaltech的突破或許說明了這一點。
作者：澀谷和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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