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日本

從新潟縣十日町市看大雪地帶紡織業與農業的未來

2021年08月20日 衣食住行

新潟縣十日町市位於新潟縣南部,從東京乘坐新幹線約2個小時即可抵達。這是一座人口約爲5萬人的地方城市,日本第一長河「信濃川」就從市中心穿城而過,與十日町盆地一起形成了壯麗的河流梯田。

另外,十日町市作爲日本爲數不多的大雪地帶也廣爲人知,降雪量多的時候能形成3m左右的覆雪,因此被指定爲特別大雪地帶。

該市的河階上出土了很多舊石器時代和繩文時代的陶器器。其中聞名全球的是笹山遺址出土的火焰式陶器器和王冠式陶器器等深鉢形陶器器羣,這些陶器器製作於繩文時代中期。國寶「火焰式陶器器」可以說是十日町市的象徵。

此外,作爲著名的品牌大米「魚沼產越光米」的一大產地,十日町市的水稻種植非常普遍。蔬菜則包括蘆筍、圓茄子(梵天丸)、南瓜、番茄、胡蘿蔔和毛豆等也有不小的產量。

除此之外,十日町市還是可以與京都西陣相提並論的紡織品產地。大雪時節,紡紗、染色和織布成爲當地的固定工作並取得了隊形變換。這項產業代代相傳,還誕生了被指定爲國家傳統手工藝品的「十日町絣」和「十日町明石縐紗」等紡織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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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寶「火焰式陶器器」,新潟縣十日町市笹山遺址出土(公元前3000~公元前2000年)保存於十日町市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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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日本三大乾谷」之一清津峽溪谷的隧道「Panorama Station」。

從2000年開始,十日町市每三尾牙舉辦一次「大地藝術祭 越後妻有藝術三年展」,被譽爲世界最大規模的戶外藝術展之一。每年夏季的舉辦期間會吸引很多國内外遊客(2021年受新冠疫情蔓延的影響預定等比縮小規模)。

最近,在國内外各種媒體上的曝光率越來越高的「清津峽溪谷隧道」受到了廣泛關注。例如,配合2018年夏季的「大地藝術祭」建造的「Panorama Station」將隧道内部設計成了反射面狀,整個地面成爲被溪水覆蓋的水盤,溪谷的景色倒影其中,十分美麗。作爲適合拍照打卡的地方,以年輕人爲中心,已成爲人氣景點。

如上所述,十日町市擁有很多有特色的地區資源,此次筆者就該地區的兩大產業——紡織業和農業到當地進行了採訪。下面就爲大家介紹一下具體的情況。

紡織業誕生於大雪侷限戶外活動之時

首先介紹一下十日町市的紡織業。該地從古墳時代中期(5世紀前後)的遺址中發現了織布用具。在不下雪的季節,人們主要從事打獵和耕作,但每年被大雪侷限戶外生活的時間長達近4個月。於是人們就想到了用這段時間織布和編織稻草。

利用繩文時代就有的貼毛苧麻等植物纖維製作的衣服最終在該市周邊作爲在全國範圍均屬於優質布料的越後布取得隊形變換,並作爲產業實施了成長。究其終極因數,主要包括以下四個方面:

① 被大雪侷限了行動的冬季無法從事戶外活動,由此得以集中精力從事織布工作;

② 盆地特有的潮含油氣候適合保持織布所需的穩定溼度;

③ 覆雪解凍產生的大量軟水非常適合染色,可以透過「雪曬」(將織好的布鋪到雪地上,在陽光下晾曬)進行漂白;

④ 紡織品價格高但重量輕,是非常適合利用信濃川的水運進行運輸的產業。

可以說,這些是紡織品作爲當地的特產實施成長的主要原因。

透過展示和服的整個製作程序,向世界展示和服的魅力

筆者親自參觀了當地的紡織業。首先拜訪的是青柳公司(代表董事社長:青柳藏人)。該公司成立於1938年,是一家有着80多年曆史的和服製造商。據青柳社長介紹,京都和十日町有很多古老的和服製造商,明治時代(1868-1912年)創辦的企業最多。

儘管如此,在其誕生的80多年裏,社會形勢發生了很多變化,該公司也應該出現過許多轉折點。筆者就此詢問了青柳社長。

青柳社長介紹說:「十日町最初是從紡織隊形變換起來的。和服包括紡織和染色,我們公司也是從紡織起步的,但後來改成了染色。包括技術方面的内容在内,進行了重大轉型。那是1972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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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柳公司代表董事社長 青柳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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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部展示的部分和服

1977年,該公司建立了一條龍生產體制。和服制作工藝一般分爲染色、紮染、手繪、燙金和刺繡等,根據工藝精細地分工合作。比如在京都,需要用包袱包着一捲一捲(一卷正好可以製作一件和服)的布料前往蒸汽熨燙店和染色店等進行熨燙和染色。但十日町是多雪地帶,無法進行戶外活動的時間比較長。因此並不方便分工合作,一條龍生產體制的生產效率更高。爲了實施一條龍生產體制,必須培養相關的技術人員。不同領域和技術培養工匠所需的時間也不一樣,簡單的技術需要一到兩年的時間,較難的技術則需要5年左右。

另外,雖然技術人員的老齡化日益加劇,但外部的年輕人才也在湧入。還有對設計等感興趣的人從關東地區來應聘,最年輕的員工是一位25歲的女性。

該公司從幾年前開始開放可以觀看整個和服制作程序的工作室供人參觀。對此青柳社長是這樣說的。

「和服價格昂貴,因此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是如何製作的。各位消費者可以在我們的工作室看到透過一條龍生產體制製作和服的整個程序。」

據介紹,疫情放大之前還有很多海外的人想來參觀。和服愛好者分爲三個群體,分別是富裕階層的核心客戶、利用SNS等傳播資訊的年輕人,以及引領入境遊的海外遊客。吸引這三個群體的最佳方式就是工作室參觀。待疫情平息後,工作室參觀將進一步成爲傳遞和服魅力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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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室工作的最年輕的女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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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安土桃山時代(1568-1600年)延續至今的染色技術「木桶紮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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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刷子給布染色的「引染」

振興該地區的關鍵是,無論社會形勢如何,與利益相關者共同維護這項根植於當地資源的產業,並在未來結合觀光進一步促進其隊形變換。

順應縮短分銷的趨勢,轉做直銷型業務

接下來,筆者又拜訪了經營銷售和服及利用和服面料製作的明信片、和風配飾、包和包袱皮等的店鋪「和之風」的千原公司(代表董事社長:千原祥一)。

該公司成立於1920年代,1969年法人化。作爲零售業,於1996年開始開店。在此之前一直作爲該市的分銷商,在和服製造商與地方的批發商之間從事分銷。筆者就最近的和服分銷情況採訪了千原社長。

「我們的作用曾經是協調和服的複雜分銷,但這種分銷逐年簡化。比如,在和服製造商已經開始做直銷等的情況下,我們公司也正在從向批發商和零售店銷售,逐漸轉爲必須直接向消費者銷售。今後需要儘可能地接近消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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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左爲千原公司代表董事社長千原祥一,右爲社長夫人,中間是筆者

不可否認的是,疫情爲和服行業帶來了不利影響。受疫情影響,紅白事紛紛取消、自肅或推遲,而和服是參加紅白事最常穿的服裝,疫情之前很多人都計劃在2020年的東京奧運會這一年舉辦婚禮。不僅是婚禮的當事人,受邀參加婚禮的人很多也會定製和服的腰帶或者購買木屐。

千原社長說:「去年1年紅白事的和服需求幾乎完全消失。在這種情況下反而看到了真正喜歡和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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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清涼花色的部分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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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心挑選的配飾奪人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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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十日町的和服布料剪成和服形狀貼到版紙上製作的「和服明信片」。獲得全國推薦觀光紀念品檢驗會頒發的「國土交通大臣獎」。

和服價格通常比較昂貴,因此年輕人一般無力購買。然而,無論是自己擁有,還是透過租賃或回收等二手衣服的形式,想穿和服的年輕人有很多。老牌製造商主要面向富裕階層開展業務,但該公司想重點致力於浴衣、小紋和服及紬和服等日常服裝和周邊配飾的銷售。也就是說,將轉向更加重視客戶(User-oriented)的銷售戰略。

誠然,「和之風」雖然也展示和銷售昂貴的和服,但各種精心挑選的考究配飾同樣一應俱全。因此,挑選商品的顧客在店裏停留的時間也變長,併產生了交流。可以說創造這種空間也是重要的客戶服務。

另外,在舉辦「大地藝術祭」的年份會有很多來自海外的遊客。看到和服的海外遊客會提到「絕地」,就是電影《星球大戰》中的光明武士團體絕地武士。這部電影中的服裝經常使用日本和服。爲海外的遊客穿上和服後,他們喜歡模仿電影中的出場人物的風格和姿勢,有些人試穿後也會購買。這也許能爲疫情平息後的入境遊客需求提供啓發。

創造工作機會以維持農業生產的就業

接下來爲大家介紹十日町的兩大產業中的另外一項——農業。以魚沼產越光米爲代表,該市享有雄厚天然資源的農林水產品的產值約達63億日元。另外,以豐富的農林水產品資源爲支撐的食品製造業等也作爲自然形成的產業實施了隊形變換。

食品製造業的產品出貨額佔製造業總出貨額的27%,從業人數佔該市製造業的18%,已成爲重要的核心產業(2014年工業統計調查)。

爲了聽到農業一線的聲音,筆者拜訪了急浪農產公司(代表董事:宮内賢一)的農場。該公司成立於1995年。

急浪農產公司在擁有豐富的雪融水、肥沃的土地和山區特有氣候的環境中,爲所有農作物施用自家生產的有機肥,開展循環型農業。該公司的農場獲得了GAP(「Good Agricultural Practice:良好農業規範」。確保食品安全、環境保護和勞動安全等有助於實施永續發展的框架)認證,可以說是圍繞SDGs(永續發展目標)採取了先進措施的農場之一。

該公司除了魚沼越光米、大豆和蔬菜等之外,還生產米粉曲奇、小竹葉糰子、味噌、豆腐和豆奶等。人氣商品是利用佐渡的深海水製作的「宮內鹽豆腐」。在放入口中的瞬間,大豆天然的甜味、香味和鹹味就會瀰漫開來。味道香濃,無需醬油即可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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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浪農產司代表董事宮内賢一

筆者問宮内社長爲什麼開始做豆腐。

他回答說:「水稻種植僅限於夏季。冬季沒有工作,因此必須考慮全年的員工就業問題,否則無法保住員工。大約30年前,改種其他作物時開始大量種植大豆。於是決定冬季做豆腐,夏季則從事本來的農業生產。」

由於位於大雪地帶,要想全年持續經營農業,就需要開發新商品。首先要保住員工的工作,隨之而來的是業務擴大。

最初打算冬季做豆腐,但3~4月份豆腐才開始暢銷。廠長4月份已經打算停止做豆腐,迴歸到本來的農業生產上。然而這個時期豆腐才剛開始暢銷。於是該公司建了專門的豆腐廠,把所有同時還在務農的人都僱到工廠裏工作。這樣就又爲農民創造了新的就業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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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保住員工工作而建設的豆腐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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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内的「鹽豆腐」採用佐渡的深海水

立足未來發起新的挑戰

此外,該公司還開始經營新的農產品,即具有桃子的香氣和味道的淡粉色草莓「香桃」。這是該公司自主培育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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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内社長帶領筆者參觀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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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桃子的香氣和味道的草莓「香桃」

該公司2003年就開始以「雪國草莓 越後姬 愛醬」的品牌種植草莓。由於是冬季在大棚裏精心種植的,具有甜度高、果實大的特點。

草莓一般被認爲適合在溫暖的氣候中種植。著名的草莓產地有櫪木縣、福岡縣和靜岡縣等,均位於太平洋一側。宮内社長周圍的人以前從未想過在日本海一側種植草莓,大家都認爲「雪國無法種植草莓」,紛紛提出了反對。他說服各位農業相關人士,成功實施了生產和銷售。人們往往害怕「沒有前例」的事情從而不願意去做。宮内社長克服了這一點。

作爲另一個新嘗試,該公司開始利用AI來管理農場。該公司的農田面積非常大,大約有60公頃。依靠人力管理作物的成長情況相當困難。爲了能在今後利用AI管理,該公司將實施各種實驗。

以上爲大家介紹了十日町市的紡織業和農業兩大產業的情況,生活在那裏的人們接受了大雪地帶的嚴峻自然環境,並且擁有不與之對抗,而是選擇共存,同時還維持和隊形變換了當地產業的智慧。很久以前就有觀點認爲地方的小城市很難生存下去,希望該市的事例能夠提供一些啓發。

文/圖:奧山 睦(Mutsumi Okuyama)
編輯修改:JST客觀日本編輯部

【參考資料】
十日町市官網
和服青柳-十日町市
十日町織物統合組合
和之風 十日町市觀光協會
和之風 零售·銷售 : 新潟縣 十日町市 – Facebook
急浪農產
【獲得GAP認證的農場】急浪農產公司 - 新潟縣官網
2014年工業統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