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風雲千檣,當時只道是尋常。
自2011年的東日本大地面震動發生後,無論在日本還是中國,人人聞福島色變。當時還在福岡生活的我,也收到了很多「問候」:趕緊回來吧,你們那邊有核泄漏啊。
福岡、福島,一字之差,就足以引起恐慌。
可是老徐,一個上海小夥子,卻將經歷了地面震動、海嘯、核事故三重打擊的福島,視爲自己心靈的故鄉。
自2011年3月11日,這個改變衆人命運乃至改變扶桑國運的日子起,他就開始爲定居福島而不斷努力……
右爲老徐
一進福島
老徐第一次去福島,是2011年的3月10日,當時他是福島駐上海事務所的工作人員,這是他留學日本,在京都攻讀福祉專業回國後,找到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他跟福島緣分的開始。
當天,他帶着一批在上海工作的日本人的子女,到日本國足集訓地考察,並在福島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也就是3月11日,老徐坐上了福島開往大阪的列車,列車行駛至清水站附近,突然聽到一陣騷動,緊急停車後不久,列車長向乘客們報告了驚人的消息,福島大地面震動了!此時此刻,他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想跳下車的衝動。
「可以說我是在地面震動發生的那一刻離開的福島。我有一種自己一個人臨陣脫逃了的感覺」。
二進福島
有着強烈感知力與同理心心的老徐,在平安回到上海後,常常會想起自己的「臨陣脫逃」。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福島,變成了他想方設法要再度前往的地方。
2012年10月,得知日本駐華大使館開始招募國際交流員,他立即報名,三個志願地都填寫的是福島,但遺憾沒能透過面試。後來老徐得知,湖北與四川也有前往日本工作的名額,可報名的人一聽說派遣地是福島,便相繼辭退了,這便給了老徐一個機會。他喜出望外,終於可以去福島了。
這一去,就是5年。作爲交流人才,福島給他開出的工資是每月28萬日元左右,比日本應屆畢業生高出許多。但由於風評被害,單單福島二字,就已經令幾乎所有的外國人聞風喪膽,爲期5年的派遣期間,老徐一次都沒有接待過中國的官方考察團,並且認爲自己沒有實際參與國際交流工作。「我內心愧疚啊」,他說。
三進福島
任期結束後,老徐選擇留在了福島,成爲位於福島縣會津中西部大沼郡三島町的地域振興協力隊員。這屬於一種中長期僱用的工種,最長3年,月工資只有16萬日元,但他盡心盡力,甘之若飴。
在過去進入大沼郡三島町的中國人裏,最有名的莫過於1977年的鄧麗君。那裏十分偏僻,人口約1600人,並且高齡化嚴重,只有一家小小的賣店,每天7點打烊,距離最近的超級市場13公里,距離最近的也是唯一的24小時便利店15公里。嚴冬時節,一個晚上就會下70到80公分的雪,老徐的車停在露天,出門前得先花上30分鐘把車從雪裏挖出來。
老徐的父親曾到這裏探望兒子,留下的印象是,「彷彿6、70年代你姑姑上山下鄉的地方。」而對於老徐來說,這片偏僻而孤寂的土地,給了他真正的歸屬感。「每次回上海探親,我看着人潮洶湧,耳邊聽着來往喧囂,就感覺很焦慮,不踏實,直到下了飛機,坐上只見線,經過大白川,看到窗外熟悉的風景,才能大大地舒出一口氣,跟自己說一句,福島我又回來了,就是那麼地踏實、放心!」
如今,老徐已經在福島成了家,一對兒女也都是在福島誕生的。妻子是他的老鄉,原上海某大學的教師,一次偶然的訪日旅行,讓她結識了福島的老徐,成就了一番良緣。
根據日本復興廳提供的資料,福島全縣面積共計13783平方公里,現在的避難指示區域是370平方公里,只佔全縣總面積的2.7%。也就是說,福島縣内有97.3%的地區是可以正常生活的。但就像聽不到音樂的人,會以爲跳舞的都是瘋子一樣。定居福島,老徐要承受一些外界的壓力。
「在國内媒體的報導裏,福島永遠是最負面的,他們會反過來向我這個身在福島的人,灌輸一些奇怪的謠言,我覺得與其跟他們爭辯,不如把自己活成一個客觀的證據。一雙兒女的誕生與自身的健康,比言語更有說服力。」
福島的四季
有些人遠離人羣,抱朴守拙,看似平淡的生活,生命卻像河流一樣奔騰不息,自由開闊。
文 莊舟
本文所有配圖皆爲老徐拍攝
編輯修改 JST客觀日本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