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社會 - 旅日油畫家曾劍雄（1）：受到日本社會的尊敬

未能張貼的畫展海報

新冠疫情的突然出現，使得日本的音樂廳、美術館、電影院以及其他娛樂場所被迫關閉，人員聚集的文化活動也均被取消。日本愛知縣豐田市原預定爲一位中國籍畫家6月起舉辦畫展，所有準備工作也嘎然中止，即將發往各處的畫展海報被暫時封存。

「曾劍雄洋畫展」海報

畫展的主人公是獲得「2018年豐田藝術奨」的旅日華人畫家曾劍雄，今年春天他還獲得了堪稱日本寫實繪畫王道的學術團體「白日會」的「内閣總理大臣賞」，這是日本畫界的最高學術獎項。因爲疫情，白日會的隆重授獎儀式和作品全國巡迴展都被取消。對曾劍雄來說，2020年原本應該是他展現作品成果最忙碌的一年……

榮獲白日會「内閣總理大臣賞」的油畫作品《Message 192019》（2020年作）

豐田市每年都要舉行一個由政府外圍機構（豐田文化振興財團）舉辦的文化表彰活動，它的目的是「表彰在促進和隊形變換當地文化藝術方面取得傑出成就、並能寄予未來希望的個人和團體，由此推進文化藝術的隊形變換」。日本很多城市和地區也都有類似的促進當地文化藝術的活動，但豐田市的「藝術獎獲得者」還有一個特殊榮譽——豐田文化振興財團爲獲獎者提供兩年後展示藝術成就的舞臺：畫家透過個人畫展，表演家透過舞臺演出，讓豐田市民在欣賞藝術家們的作品中體驗和享受感動，貼近藝術，由此推動當地藝術文化的隊形變換。文章開篇提到的畫展就是兩年前確定下來的，也是豐田市2020年計劃的一次文化盛會。

曾劍雄已經是第二次獲得豐田文化振興財團的表彰了。2000年他就因「成就卓越、並有望在豐田市文化藝術領域起到引領作用」而獲得‘豐田文化奨勵獎’。2018年他再次獲得豐田文化振興財團的‘豐田藝術獎’，這次的獲獎理由這樣寫道：「曾劍雄的作品題材涉及人物、靜物和風景，作品中出色的寫實，以及營造出的宇宙神祕感和真實中透射出來的寧靜感在日本和中國都受到了高度評價。他是代表豐田市的油畫家，衷心期待他在未來更加活躍。」

本來人們可以透過開幕式上的地方政府以及駐名古屋中國總領事館官員的致辭瞭解曾劍雄的成就對中日文化交流和地方文化隊形變換所產生的意義，日本畫界名流的評價也會從油畫專業的角度介紹曾劍雄的藝術造詣，豐田市主要文化團體也會透過賀詞表達普通市民對這位華人畫家和他的作品的讚賞……。然而，期待已久的畫展已被推遲到明年，在文化藝術活動一片寂靜的時期，筆者採訪了畫家以及他周圍的人，瞭解豐田市第一次爲一位外國人舉辦文化盛會背後的故事。

特殊的身份和榮譽

2018年曾劍雄接受豐田市文化振興財團的表彰

豐田市作爲一流跨國企業的豐田汽車集團生產基地，與國外的交往十分頻繁，這讓豐田市政府具有比其他城市更多的包容性和國際化視野，文化藝術設施也十分充沛。曾劍雄前後接觸的三屆市長中，每一位都有很深的藝術涵養。他們或是醉心於陶藝，或是鍾愛日本繪畫，或是能嫺熟地演奏樂器，這種藝術修養使他們與曾劍雄的交流充滿趣味並能夠深入。從這些不擺架子的市長身上，曾劍雄感受到的是親近、平實和善意，豐田市政府長期以來對這位中國藝術家的評價和支援與這些市長的襟懷和豐田的環境是分不開的。

2000年，豐田市長（中）在豐田市美術館參觀曾劍雄個展

豐田市從1960年開始對豐田市的隊形變換具有特殊功勞和卓越成就的個人授予名譽市民的稱號，歷代名譽市民的肖像被陳列在市政府。2011年，原豐田汽車集團總裁豐田章一郎先生被推舉爲名譽市民，曾劍雄受豐田市政府的委託轉列肖像。此後，他作爲專任畫家，用精緻的筆觸爲那些深受豐田市民尊敬和愛戴的傑出功勞者定格神采和風貌。

豐田市長接受曾劍雄（右）完成的‘名譽市民’豐田章一郎肖像

曾劍雄來到日本後一直生活在豐田市，對於在豐田市所受到的尊敬和榮譽，曾劍雄講起早期在日本參加畫展的往事。

「日本每年有一次全國最大規模的綜合性美術展覽，作品能入選被看作是非常榮耀的事情。在全國幾個大城市巡迴展出時，作品名稱標籤上都寫有作者姓名和居住地名。每當展覽來到中部地區，名古屋及周邊的市民都會去美術館觀賞。我來日本兩年後第一次參展，豐田市的市民發現有一個作品標籤上寫着‘豐田’時，他們都異常驚喜和自豪。那時候能夠透過出品資訊找到作者的聯繫位址，從那以後，每次畫展結束後，我都能收到很多明信片，都是表達對作品的喜愛、感動和對我的鼓勵。不知道透過什麼方式，豐田市政府對我的每一次參展和獲獎情況都很清楚。也不知道是誰的推薦，我成了豐田市的文化貢獻評選活動的候選人。」

《窗邊》（2004年作）榮獲第36屆日展特選賞，並被選作2005年日展巡迴展海報

曾劍雄在日展上爲觀展者講解作品

曾劍雄以他的畫作在日本美術界創造的一個又一個成就讓豐田市民感到驚歎和榮耀，他也爲豐田市的文化名人錄上增添了光彩。豐田市的很多市民表示，在他們眼裏，曾先生是來自中國的畫家，也是代表豐田市的藝術家，曾先生把豐田選作生活和工作的地方，這也是豐田市民的驕傲。

作爲豐田市民美術展評審委員以及豐田市榮譽市民專任畫家，曾劍雄以多年努力積累的成績和踏實的人品贏得了當地政府及民間對他的信賴。

在日本，具有成果的外國畫家不少，但是除了在藝術領域的成就之外還成爲當地文化標誌性人物的卻是鳳毛麟角。

曾劍雄作品《衡》(2010年作)

一位豐田市華人民間團體的幹部給筆者講了下面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我認識曾劍雄時就聽說他是知名畫家，也知道豐田市的一些公共設施掛有他的作品。一次，陪同國内來的某市政府代表團拜訪豐田市長，當我們一行被引入市長辦公室的時候，市長座位牆上的一幅油畫讓我驚呆了。畫中模特是我很熟悉的曾夫人，我想這一定是曾劍雄的作品。他的畫被掛在市長辦公室，這不僅體現了作品的價值，也說明了豐田市政府領導對藝術的態度。能讓國内官員看到這些我倍感驕傲。」

「我參加了2018年豐田文化表彰儀式。六位獲獎者都是與豐田市有關聯的傑出文化藝術人士，其中幾位已經白髮蒼蒼。儘管曾劍雄是唯一的外國人，日語並不很道地，卻被指定作爲獲獎代表致謝辭。看到他被日本人如此尊敬，作爲華人，那個場面真讓我自豪和感動。」

曾劍雄1999年的作品，現展示在豐田市圖書館

爲開闊油畫視野走出國門

曾劍雄1977年考入湖南師範大學美術專業，是中國改革開放後的第一批大學生，那年他15歲。曾劍雄說，在開放不久的歷史條件下能夠了解和獲取國外油畫界資訊的環境還很有限，我們的學習内容只能是寫實。老師們在繪畫訓練方面強調基本功，學生們雖然視野不夠寬闊，但在素描和造型能力方面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曾劍雄大學畢業後攻讀湖北美術學院油畫碩士，當時的幾位指導教授都是國内最優秀的畫家，他們締造了曾經是中國首屈一指的湖北寫實油畫階層。1988年取得碩士學位後，曾劍雄成爲湖北美術學院油畫專業的講師。

２００９年，曾劍雄把自己出國前後的油畫作品彙總成集，在國内正式出版了畫冊

對於學習油畫的環境，曾劍雄介紹道：提高油畫技巧很重要的是直接面對名畫。從原作上能夠很清楚地看到作者的筆觸方式以及立體的肌理效果，由此可以學習巨匠們的繪畫技法和表現方式。當年國内很少能看到西方古典油畫巨匠的原作，國外名畫的展覽也不多，只能透過印刷品學習名畫。但是，印刷品無法準確表現出原作的質感和畫家運用的技術，更不太可能體驗面對原作畫幅時感受到的震撼力。因此，接觸原作是學習程序中重要的營養成分，這樣的機會多少直接影響到對油畫技法和表現形式的準確、透徹的理解。那個時期，只要得知北京舉辦知名油畫展覽，大家都會湧去觀摩。

2000年曾劍雄到盧浮宮觀摩

對於日本，他說道：「日本不像歐美國家那樣具有深厚的油畫藝術傳統，但日本收藏了很多世界名畫，都會的美術館也經常舉辦來自歐美國家美術館藏品的展覽。只要你願意，每天一定能在某一個地方看到世界油畫大師的原作，日本具有很好的鑑賞名畫原作的環境。」

曾劍雄曾非常希望能有機會留學歐美直接觀賞名畫原作，他也聽說日本在泡沫經濟時期購買了大量油畫巨匠的作品。一個機緣讓他有了去日本的機會，畢業於武漢大學日語專業的曾夫人在語言和環境支援上給了他很多幫助。1994年他以研究生的身份留學日本，當時所在大學專業都是現代繪畫，指導教授看到這位中國留學生的‘作業’後抱歉地說，我們學校沒有一位老師能畫出你那樣的寫實油畫，也沒有人能夠指導你。

曾劍雄本來的目的就是想接觸更高水平的油畫世界，在最初的一年多里，他一邊創作自己的作品，一邊熟悉日本環境，期間有緣遇到了日本寫實油畫有成就的前輩和許多欣賞他的作品並熱心幫助他的日本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