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 - 【調查】日本博士生質量堪憂，研究學者和管理人員危機感增加

日本文部科學省下屬的「科學技術與學術政策研究所」發佈的一項調查結果顯示，日本研發一線的研究學者和管理人員對研究環境的危機感進一步加大。這種危機意識除了表現在對所屬大學、國立研究機構的研究經費等基礎經費的減量，無法確保足夠的研究時間等研究環境方面外，還有一個引人注目的現象，那就是因爲具備理想能力的學生上博士的太少，導致研究人員和管理人員對未來持悲觀態度的人增多。

科技狀況變化的持續調查

5月14日公佈的《關於科學技術狀況的綜合意識調查（NISTEP定點調查2023）》，是每年實施的一項旨在掌握日本科學技術和創新創造狀況變化的調查。此次調查爲2023年9月～12月期間，以「一線研發人員」（從大學、國立研究開發機構等挑選的研究人員以及在目前正在實施的「第6期科學技術與創新基本計劃」中被列爲重點專案的研究計劃和專案推進負責人）加上從大學、國立研究開發機構等的管理人員、企業及大學創辦的初創公司中挑選出來的「有識之士」共計2234人爲物件，透過線上方式進行的。調查共收到1972名受訪者的回答（回答率88.3%）。

調查專案包括研究人才、研究環境、研究活動與研究支援、產學官合作與地域創新、大學功能擴展與戰略管理、創新階層建設與社會關係等65個專案。調查的特點是對同一受訪群體連續進行相同的問卷調查，並基於調查時的情況增加部分新專案作爲深度調查。依據研究成果在日本國立、公立、私立大學論文總數（分數計算）中所佔的比例，調查組將大學的研究人員分爲4組，並觀察了不同組別回答結果的差異。（分組的標準爲論文佔比1%以上、0.5%～1%以下、0.25%～0.5%以下、0.25%以下；並進一步將平均比例1%以上的大學分爲兩組，區分爲排名前4名的大學和其他14所大學）。

針對65個調查專案，受訪者被要求在每個問題中以6個度量標準回答「是否充足」，數值最低的「1」對應0分，「2」對應2分，「3」對應4分，「4」對應6分，「5」對應8分，「6」對應10分，並針對每個問題算出平均分數（指數）。調查報告書依據指數將回答劃分爲5個級別：指數5.5以上爲「感到非常充足」，4.5至5.5爲「感到大致充足」，3.5至4.5爲「感到不充足」，2.5至3.5爲「強烈感到不充足」，2.5以下爲「感到嚴重不充足」，並用晴天到雷雨的5個天氣符號進行表示。

（圖片出自科學技術與學術政策研究所編制的《科學技術狀況相關的綜合意識調查（NISTEP定點調查2023）》報告書）

「具備理想能力的博士生數量」的指數最低

本次調查爲「第6期科學技術與創新基本計劃」實施期間的第3次調查。調查結果中，指數下降尤爲明顯的是與「立志成爲研究人員的年輕人才」相關的調查專案「一線研究人員」的看法。針對「具備理想能力的博士生數量」這一提問，研究人員回答的整體平均指數僅爲2.1，相當於5個級別中最低級別「感到嚴重不充足」（指數2.5以下）。另外，在「第6期科學技術與創新基本計劃」實施期間進行的第1次「科學技術狀況相關的綜合意識調查（NISTEP定點調查2021）」中，該指數已經降至「感到嚴重不充足」級別的2.4，這次又進一步下降了0.3。即使僅限於第一方陣大學（大阪大學、京都大學、東京大學、東北大學）的自然科學研究人員，對此問題回答的平均指數也爲2.9，仍處於5個級別之中的倒數第二個級別「強烈感到不充足」（指數2.5以上不足3.5）的範圍内，較2021年的調查結果下降了0.4。

單元格中的數位爲每個屬性的指數（將6個度量標準回答轉換爲0分～10分後的平均值）與2021年調查（括弧内）結果之間的差值。如果指數較2021年的調查下降了0.3以上但未超過0.6，則用淺橙色表示單元格背景，如果下降了0.6以上，則用紅色表示單元格背景。（圖片出自科學技術與學術政策研究所編制的《科學技術狀況相關的綜合意識調查（NISTEP定點調查2023）》報告書）

對「基礎經費保障」感到強烈不滿

指數下降半徑第二大的是與「研究資源」有關的調查專案。其中，下降較多的是大學、國立研究開發機構的内部研究費等「基礎經費保障」相關專案。大學自然科學研究人員的指數平均值降到了「強烈感到不充足」範圍的3.0，較2021年「感到不充足」的3.6進一步惡化了一個級別。第二組大學（除第一組的4所大學外，論文比例在1%以上的14所大學）的數值下降最爲明顯，較2021年的調查數值下降了0.8，降至2.4，從「強烈感到不充足」的級別下降至最低級別「感到嚴重不充足」。

在「確保研究時間的措施」和「培養及確保研究管理專業人才」的相關調查專案中，大學自然科學研究人員的認識指數較2021年的調查分別下降了0.2和0.1，降至2.6，甚至低於「基礎經費保障」專案，下降半徑顯著。

（圖片出自科學技術與學術政策研究所編制的《科學技術狀況相關的綜合意識調查（NISTEP定點調查2023）》報告書）

八成研究人員表示研究時間不足

除了對同一受訪群體連續進行相同問卷調查外，此次調查的另一個特點是依據當時情況增加了部分新專案作爲深入調查，從中反映出大學教員的「確保研究時間」已成爲一個重大問題。此次調查中增加的新專案是「關於確保大學教員研究時間的問題結構和解決方案」。調查結果顯示，約八成的自然科學系大學教員認爲其實際研究時間少於理想水平，高達39%的受訪者回答因研究時間不足而影響了「論文等研究成果的撰寫和發表」。另有31%的受訪者認爲「進行實驗和分析等」受到影響；同樣有31% 的受訪者認爲「包括收集必要資訊在内的研究構想」受影響；27%的受訪者認爲「獲得新的知識與技能」受到影響。

自然科學領域大學教員認爲的侷限其研究時間的主要因素中，「組織營運所需的會議及工作」所佔比例最大，爲77%，其次是「講座和實習培訓的準備和實施」佔68%；「大學入學考試工作」佔62%；「職務上的手續」佔60%，「爲獲得研究經費編寫申請書」佔59%，「講座以外的學生因應」佔50%。同時，此次調查還揭露了大學管理層未採取有效措施的情況。未能採取的措施中，佔比較大的有：「確保獲得科研經費的教師能專注於研究」佔46%，「減輕和均衡大學入學考試負擔」佔40%，「簡化教員的職務手續」佔34%。

調查報告書分別從教員、組織、政策方面對確保研究時間提出了建議：教員方面應利用人工智慧（AI）推進自動化、減量工作量、提高效率；大學方面應「擴充行政、支援、管理的專業人員」、「設置入學考試和學生支援組織」、「就研究重要性達成共識」。政府層面則應「擴充基礎經費」，「統一有關競爭性研究相關規則」，「推動大學間從競爭轉向合作」等政策。

多項資料顯示研究能力下降

對於日本研究能力下降的擔憂，已經從部分研究人員擴大至科學技術相關團體及政府機構。由研究人員、技術人員和對科技政策高度關注的人士組成的日本工程院，曾於2017年5月和2019年5月兩次發佈了題爲「爲遏制我國工學和科技力量退化」的緊急建議，要求政府、大學和產業界爲此採取相應的措施，包括「減輕大學和教師的負擔，儘快完善能夠更加專注於研究和教育的環境」，「平衡基礎經費和競爭性資金的分配以及修改競爭性資金的設計」等。

國内外各類機構發佈的顯示日本研究能力下降的資料有很多。2019年6月，文部科學省發佈的《2018年度大學等全職換算資料相關調查報告》中明確指出，將日本大學教師實際用於研究活動的比例納入計算（全職換算：FTE）後，實際研究人數在六年間減量了約20%，單個教師用於研究活動的平均時間僅佔工作時間的三分之一以下。

科學技術與學術政策研究所2023年8月公佈的「科學技術指標2023」中，在全球排名前10%、前1%的「高被引論文數」論文數量排名中，日本已分別下降至世界第13位、第12位的現狀。去年12月日本總務省統計局發佈的《2023年科學技術研究調查結果》顯示，2022年度日本科學技術研究費總額剔除工資水平等物價變動後計算出的實際研究費（以2020年度爲基準）比上年度減量了1.3%，連續兩年下滑。而按全職等效計算的實際研究人數僅爲每百萬人口5664人，低於韓國、瑞典、芬蘭、丹小麥、挪威、冰島、比利時、奧地利、荷蘭、瑞士和葡萄牙等國——這是基於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公佈的資料描繪的嚴峻現狀。

博士生入學人數也在持續減量

日本各大學研究生院的博士生入學人數在2003年度達到峰值後持續呈現減量趨勢。根據《科學技術指標2023》的統計資料，2022年度的博士生入學人數比上年度減量了1.7%，僅爲1萬4382人。而從科學技術與學術政策研究所去年1月公佈的「以碩士（含六年制學制）在籍人員爲起點的跟蹤調查」結果中可以看出，從碩士（含六年制學科）升入博士的比例正在減量。當詢問那些回答「已確定就業單位」或「正在找工作」的碩士在籍生，選擇就業而不是升學的主要理由時，回答最多的是「希望經濟獨立」，佔66.2%；其次是「讀博後生活沒有經濟前景」，佔38.4%；接下來是「擔心讀博畢業後的就業問題」（31.1%）和「讀博成本與終生收入的性價比較低」（30.4%）等，這些回答表明許多人未將讀博視爲職業隊形變換和收入增加的途徑。